玄铁兵符冰冷刺骨,棱角深深硌入李长天枯瘦的指腹。那点细微的刺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沌初开、依旧被巨大疲惫和虚弱笼罩的意识中,激起了第一圈清晰的涟漪。指尖下,狼首獠牙的触感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熟悉感,穿透骨髓,唤醒沉睡在血脉深处的某些东西。
洞外,沉闷如滚雷的喊杀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几分,其中夹杂着某种绝望的号角嘶鸣,穿透寒潭洞厚重的冰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谷口…”他嘴唇翕动,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询力量,目光缓慢而沉重地扫过守在榻边的孙老和亲卫。
孙老心头一紧,与亲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隐瞒已无意义。孙老上前半步,声音低沉,尽量简洁:“回主公,江南叛军前锋已突破落马坡,周闯将军…力战殉国。叛军距谷口,不足三十里。磐石将军在鬼见愁重创契丹主力,然…分身乏术。”
“三十里…周闯…死了…”李长天重复着,语速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艰难挤出。他涣散的眼神深处,那点刚刚凝聚起来的微弱光芒急剧闪烁、收缩,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痛惜的哀伤,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仿佛周闯的死讯,只是地图上丢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标记点。
他握着兵符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对抗着身体的虚弱,也仿佛在汲取着兵符中那股冰冷的力量。良久,他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落在孙老脸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 **“…传…陈墨…磐石…”**
> **“…还有…柳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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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冰窟点将,冷刃出鞘
寒潭洞入口处的火室外围,临时被布置成一处弥漫着肃杀寒气的指挥所。巨大的潜龙谷地形图铺在冰冷的石案上,炭盆的火光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陈墨、磐石、柳红袖肃立石案前。磐石甲胄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冰,散发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脸上带着鬼见愁血战后的疲惫与尚未平息的杀意。陈墨儒雅的面容上布满忧色,眼底深处是谷口危局的焦虑。柳红袖则如同冰雕,一身戎装,脸色苍白,断指处包裹的布条在寒气中显得格外刺目,只有那双眸子,幽深得如同洞外漆黑的寒潭。
火室最内层的帘幕被掀开一道缝隙。两名亲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铺着厚厚裘皮的躺椅出来。李长天半躺在椅上,身上裹着厚重的火浣布和锦被,脸色依旧苍白如鬼,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被这洞窟的寒气吹散,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缓缓扫过三人。
目光所及,磐石下意识挺直了染血的脊梁,陈墨深深垂下头颅,柳红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迎上那目光,平静无波。
没有寒暄,没有慰问。李长天枯瘦的手从锦被下伸出,手中紧握着那方玄铁兵符,冰冷的狼首在火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铁血意志,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冰窟之中:
> **“叛军…三十里…谷口…谁守?”**
问题如同冰冷的投枪,直指核心。
磐石踏前一步,抱拳低吼,声震冰窟:“末将磐石愿往!鬼见愁的契丹崽子已被打残,末将麾下尚余八百敢战之士!必让江南那群老爷兵有来无回!” 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周闯的死讯如同滚油浇在心头。
李长天的目光在磐石染血的甲胄上停留了一瞬,缓缓移开,落在地图上谷口的位置。那里地势相对开阔,无险可守。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
> **“…磐石…伤重…所部…疲兵…”**
> **“…守谷口…需…新血…死志…”**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柳红袖身上。那目光深邃、复杂,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 **“…红袖…”**
> **“…惊蛰营…新编‘断锋营’…由你…统率…”**
> **“…死守…谷口…三个时辰…”**
“断锋营?”陈墨和磐石同时一愣。这是由谷内最后一批可战之兵——伤愈归队的老兵、后勤辎重中抽调的健壮民夫、甚至部分惊蛰营将士未成年的子侄(年满十五以上者)——仓促拼凑而成的一支队伍!人数约一千二百,装备简陋,训练不足,士气更是未知!用这样一支队伍去正面硬撼江南叛军如狼似虎的两万前锋?还要死守三个时辰?这几乎是将他们送上必死的绝路!
柳红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看着李长天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他那枯槁却紧握兵符的手。谷口,那是绞肉机,是焚尸炉。断锋营…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的意味。让她去,带着这群仓促拼凑的“新血”,去填那个无底的血肉深渊?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巨大的悲凉瞬间冲上柳红袖的心头。她为他拼过命,断过指,代掌过权柄,染过自己人的血,更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这冰窟!换来的,就是这样一道冰冷残酷的催命符?让她和一群半大的孩子、伤愈的老卒,去当那注定被碾碎的炮灰?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质问?拒绝?然而,当她迎上李长天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咙里。那里面没有恳求,没有解释,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意志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说,这是命令,是唯一的选择,没有为什么。
断指处的幻痛陡然变得尖锐无比,如同毒蛇噬咬。权力的腐沼,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她眼前张开吞噬一切的口。她为了守护他而握住的权柄,如今却成了他手中将她推向死亡的冰冷令牌。
柳红袖缓缓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气仿佛冻结了她翻涌的心绪。她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头颅低垂,声音如同冰面碎裂,清晰而冷硬:
> **“末将…柳红袖…领命!”**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决绝,肃杀,带着一种走向祭坛般的平静。
李长天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挺直的脊背,深陷的眼窝中,那点冰冷的寒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快得难以捕捉。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转向陈墨和磐石。
> **“…陈墨…调拨…所有‘蜂窝弩’…及火器…予断锋营…”**
> **“…磐石…鬼见愁…收拢残部…休整…待命…”**
“蜂窝弩!”陈墨精神一振!这是惊蛰营压箱底的利器,源自140章柳红袖主导发明的科技结晶,射程远、穿透力强、可连发,在守城和狭窄地形威力巨大!“属下明白!立刻调拨所有库存弩机、弩箭及火油罐、霹雳弹!”
磐石虽然不甘,但也知这是当前唯一能调动的力量,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定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战力!”
命令下达,李长天眼中的锐利光芒如同燃尽的蜡烛,迅速黯淡下去。巨大的疲惫再次将他吞没。他缓缓闭上眼,握着兵符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只有那冰冷的玄铁依旧紧贴着掌心。
柳红袖站起身,不再看躺椅上那个仿佛瞬间又陷入死寂的身影。她转身,大步走向洞外那弥漫的寒雾,背影挺直,如同即将刺入风暴的标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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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谷口烽烟,断锋初鸣
潜龙谷口。
昔日相对平缓的地形,此刻已被仓促构筑的工事切割得面目全非。深挖的壕沟,层层叠叠的鹿砦拒马,依托山石堆砌的矮墙,构成了三道纵深交错的简陋防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汗水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防线后方,便是柳红袖统领的“断锋营”。队伍泾渭分明:左侧是约五百名伤愈归队的老兵,大多沉默,眼神中带着看透生死的麻木和一丝不甘熄灭的狠厉,默默擦拭着手中磨损的刀枪;右侧则是近七百名临时征召的“新血”——辎重营的健壮民夫握着不习惯的长矛,脸上带着惶恐和茫然;更扎眼的,是那些夹杂其中的半大少年,有的甚至还没长开的脸上强行绷着严肃,握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新兵队列中蔓延,不时有人因紧张而干呕或双腿打颤。
柳红袖一身玄甲,按刀肃立在防线最前端的矮墙后,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阵地。她看到了恐惧,看到了茫然,也看到了老兵眼中那点不肯熄灭的余烬。没有战前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砸在每一个人心头:
> **“身后,是潜龙谷!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惊蛰营最后的根基!”**
> **“前面,是想要闯进来,杀光你们,抢光一切的两万条豺狼!”**
> **“我们没有退路!”**
> **“三个时辰!狼帅只要三个时辰!”**
> **“用你们的命,给我填满这三道壕沟!用你们的血,给我染红这片谷口!”**
> **“蜂窝弩上弦!火油罐备好!不想全家死绝的——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杀人上!”**
冷酷到近乎残忍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弥漫的恐惧,也点燃了绝境中被逼出的凶性!老兵们低吼着敲击盾牌,眼中凶光毕露;民夫们咬着牙,死死攥紧了武器;少年们脸上最后一丝稚嫩被强行撕去,只剩下野兽般的狰狞!
“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丧钟,从谷外传来!地平线上,烟尘如同黄龙般腾起!伴随着震天动地的战鼓和潮水般的呐喊声,江南叛军的先锋部队,如同赤色的铁流,终于涌到了谷口之外!刀枪如林,旌旗蔽日,杀气直冲云霄!
“稳住!”柳红袖厉喝,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她猛地抽出腰刀,刀锋直指前方汹涌而来的赤潮!
> **“蜂窝弩——预备!”**
矮墙后方,上百架造型狰狞、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蜂窝弩”被力士们用绞盘拉开!特制的三棱透甲重箭密密麻麻地填满了蜂窝状的箭巢,如同毒蜂亮出了致命的尾针!弩手们屏住呼吸,冰冷的弩机对准了越来越近的叛军人潮。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叛军前锋已进入最佳射程!他们看到了谷口简陋的工事和后方那支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杂牌军,冲锋的势头更加凶猛,前排重甲步兵甚至发出了轻蔑的嘲笑!
“放!!!”
柳红袖的腰刀狠狠劈落!如同斩断了紧绷的弓弦!
“嘣嘣嘣嘣——!!!”
上百架蜂窝弩齐声怒吼!弓弦震颤的巨响汇成一片死亡的尖啸!无数支特制的重箭,如同钢铁铸造的狂暴蜂群,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撕裂空气,形成一片死亡的钢铁乌云,狠狠罩向冲锋的叛军前锋!
“噗噗噗噗——!”
恐怖的穿透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特制的三棱箭头轻易撕裂了皮甲,穿透了锁甲,甚至洞穿了前排重步兵的薄铁胸甲!血花如同妖异的红花,在赤色的浪潮中成片成片地爆开!冲锋的势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瞬间为之一滞!惨叫声、战马嘶鸣声、人体倒地的闷响交织成一片!
“第一队!退!装填!第二队!上!射!”柳红袖的命令冷酷而高效。
第一波弩手迅速后撤装填,第二波弩手毫不犹豫地顶上前,再次扣动机括!
又是一轮钢铁风暴!叛军前锋彻底陷入混乱!尸体堆积,阻碍了后续冲锋的道路!然而,叛军毕竟人数众多,中军主将慕容垂(慕容彦族叔)的赤色大纛在后方疯狂挥舞,督战队的长刀砍翻了后退的士兵!更多的叛军如同赤色的怒涛,踏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再次涌上!他们顶着箭雨,开始用巨盾掩护,用简陋的云梯和撞木,冲击着第一道壕沟和鹿砦!
“火油罐!砸!”柳红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早已准备好的民夫和少年们,咬着牙,奋力将手中沉重的、装满粘稠火油的陶罐,朝着蚁附攀爬的叛军最密集处狠狠砸下!
“砰!砰砰砰!”
陶罐碎裂!黑色的火油泼洒而下!紧接着,点燃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入油污之中!
“轰——!”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壕沟边缘的叛军!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云霄!人体在火焰中扭曲成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第一道防线,瞬间化作了燃烧的死亡陷阱!叛军的攻势被硬生生遏制在火海之前!
柳红袖站在矮墙后,冰冷的甲胄上溅满了滚烫的血点和黑色的油烟。她看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断锋营士兵在恐惧与疯狂中奋力搏杀,看着那些半大的少年在火光中扭曲着脸庞捅出长矛…断指处的幻痛如同烈火灼烧,与眼前的血火地狱交织在一起。
权柄的冰冷命令,最终化作了这谷口焚烧的血肉。而她,正是这死亡旋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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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暗流涌动,冰魄回响
寒潭洞深处,火室内的寂静被洞外隐约传来的、更加惨烈的厮杀声和震天的爆炸声不断打破。每一次巨响,都让守护在榻边的亲卫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
李长天并未沉睡。他闭着眼,但枯瘦的手指一直搭在锦被上那冰冷的玄铁兵符之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狼首的纹路。洞外的喊杀、爆炸、哀嚎…如同最清晰的战报,透过厚重的冰壁,传入他耳中,在他脑海中勾勒出谷口那片血肉磨坊的景象。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陷的眼窝下,那浓重的阴影似乎又深了几分。呼吸依旧微弱悠长,仿佛外界的滔天血火与他毫无关系。
突然,火室最内层的帘幕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丢了的传令兵踉跄着冲了进来,扑倒在石地上,嘶哑的吼声带着无尽的惊恐:
> **“报——!主公!孙老!不好了!隔离区…隔离区暴乱了!”**
死寂!火室内瞬间死寂!
孙老脸色骤变:“什么?!说清楚!”
传令兵剧烈喘息,声音带着哭腔:“是…是之前接触过阿木的几个杂役!他们…他们开始呕黑血了!看守的兄弟怕得要死…有人想跑…被执法队拦住…结果…结果那些发病的家伙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撕咬…混乱中…有人打开了隔离区的栅栏…好多…好多人都冲出来了!往…往谷里各处跑!拦不住!根本拦不住啊!”
黑血瘟!爆发了!而且是在这谷口激战、人心惶惶到极点的时刻!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孙老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被亲卫扶住。他看向躺椅上的李长天,眼中充满了医者最深的恐惧和绝望。瘟疫一旦在谷内失控蔓延,根本不需要外面的敌人,潜龙谷自己就会变成人间地狱!所有的坚守,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如同沉睡的李长天,眼皮猛地掀开了!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再无半分虚弱和迷茫,只剩下一种冻结万物的、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冰冷**!仿佛洞外谷口的血火,洞内爆发的瘟疫,都只是他冰冷棋盘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握着兵符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抬了起来。冰冷的玄铁狼首,指向火室的门口,指向洞外那片混乱与死亡交织的深渊。
> **“…陈墨…”**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来自九幽之下,每一个字都带着滴血的寒意,
> **“…执…血鸦令…”**
> **“…封锁…隔离区…及…所有通道…”**
> **“…凡…擅离者…无论…染疫与否…”**
> **“…杀…”**
> **“…焚尸…以绝…后患…”**
最后那个“杀”字,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利刃,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空气瞬间冻结!连洞外隐约的喊杀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封锁!焚尸!凡擅离者,无论是否染疫,格杀勿论!
这是最彻底、最冷酷、最灭绝人性的处理方式!这意味着,要将整个隔离区,连同里面可能尚未发病的无辜者,彻底变成一座用死亡和火焰构筑的坟墓!
孙老浑身剧震,老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亲卫的手在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连那报信的传令兵都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躺椅上那个瘦骨嶙峋、却散发着比寒潭更深邃寒意的人影。
柳红袖在谷口浴血搏杀,用断锋营的性命去填那三个时辰的窟窿。
而在这冰窟深处,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李长天,下达了他苏醒后的第二道命令——用更彻底的死亡,去扼杀另一场死亡。
玄铁兵符在他枯瘦的手中,冰冷地映照着火盆跳动的光芒,狼首的獠牙,仿佛已沾上了无形的血腥。屠龙者的鳞片,在冰与血的洗礼下,正悄然覆盖上那残存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