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沉甸甸地坠在西天,将天际染得一片殷红,仿佛是被屠戮的巨兽淌出的鲜血,把整个世界都浸染上了一层悲壮而又肃杀的氛围。长安城外,连绵的山峦像是大地起伏的脊梁,在余晖下勾勒出苍劲而又模糊的轮廓。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可在这残阳映照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山脚下,是大片广袤的麦田,麦浪在风中无力地翻滚,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舞者。偶尔几株野草倔强地挺立在麦田边,在风中瑟瑟发抖,似在为这片土地的命运悲歌。一条蜿蜒的乡间小路,如一条灰蛇,在田野与山林间穿梭,不知通往何方。
欧阳剑就行走在这条小路上。他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黑袍,那黑袍上满是污渍与破洞,仿佛在诉说着主人一路的艰辛。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夹杂着些许干草与树叶,脸上也布满了灰尘与疲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绝,只是偶尔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
他深知自己如今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官兵之手,万劫不复。因此,一路上他专挑偏僻的小路行走,像一只受惊的野兽,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渴了,便去山林里寻找潺潺的溪流,俯下身去,用双手捧起那带着丝丝凉意的溪水,匆忙饮下,那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燥热与仇恨。饿了,就来到河边,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下河抓鱼。他赤着脚,裤腿高高挽起,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眼神专注地盯着游动的鱼儿,看准时机,猛地伸手一抓,便能抓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然而,这山林间危机四伏,野兽时常出没。好几次,他都与那些凶猛的野兽狭路相逢,生死悬于一线。有一次,一只斑斓猛虎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欧阳剑心中一惊,但多年的习武经历让他迅速镇定下来。他抽出腰间的长剑,与猛虎展开殊死搏斗。那虎吼声震得山林颤抖,欧阳剑却毫无惧色,身形如电,剑花闪烁。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斗,他终于将猛虎击退,虎口脱险。但每一次死里逃生,他都深知,自己能活到现在,不过是侥幸。
白天,他像被驱赶的孤魂,马不停蹄地赶路。实在走累了,就寻一棵大树,飞身跃上枝头,倚靠着树干稍作休息。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讲述着世间的沧桑。晚上,他便找一家偏僻的客栈投宿。躺在那简陋的客栈床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一想到自己全家一百三十二口惨遭灭门的惨状,便恨得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拳,关节泛白。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一刻也未曾熄灭。
这日夜里,欧阳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一家客栈。刚准备躺下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官兵的喝问声。他心中暗叫不好,忙起身,透过窗户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几个官兵正逐门盘查着客人的信息。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尽管已经乔装打扮,但还是怕被官兵认出。犹豫片刻后,他决定跳窗逃跑。
欧阳剑轻轻推开窗户,纵身一跃,如一只黑色的蝙蝠,消失在夜色中。然而,他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在那儿,追!”一名官兵大喊道。于是,官兵们举着火把,如一群恶狼般向他追去。欧阳剑在前面拼命地跑,脚下的土地扬起阵阵尘土。他心中满是焦急与恐惧,深知一旦被抓住,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官兵们紧追不舍,渐渐地,欧阳剑感到体力不支,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猛地转身,抽出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来吧!”他大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官兵们一拥而上,欧阳剑凭借着高超的武艺,与他们展开殊死搏斗。只见他身形灵动,长剑挥舞间,寒光闪烁。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无比,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那长剑如灵蛇般穿梭在官兵之间,瞬间便有几个官兵倒下,鲜血溅在地上,洇染了尘土。不过片刻,那几个官差便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现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官差见势不妙,想趁机逃跑。欧阳剑岂会放过他们,几步上前,手起剑落,又有几个官差倒在他的剑下。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欧阳剑心中一阵纠结与自责。他本非嗜杀之人,若不是为了报仇,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他又怎会双手沾满鲜血?可如今,他已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每一步都充满了无奈与痛苦。
欧阳剑呆立在原地,望着眼前血腥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欧阳剑呆立在原地,望着眼前血腥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同样也是这样的晚上,月光如水,冷冷地洒落在这片狼藉之上。他的脑子又一次浮现出杀害玉钗的情景。
那夜,在袁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心的愤懑与不甘如潮水般翻涌。一想到与袁大人的交谈,袁大人言辞间不愿他去洛州打扰清洛,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隐隐作痛。他比谁都明白,即便日后能成功平反冤案,洗清家族的冤屈,恐怕也难以得到袁大人的认可,自己与清洛之间,或许早已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袁大人此刻愿意帮他,怕也仅仅是念及往昔那一丝微薄的情分罢了。
就在他沉浸在痛苦的思绪中时,房门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声。欧阳剑本就满心警惕,这声响好似惊雷乍响,他急忙坐了起来,整个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他竖起耳朵,警觉地向外仔细聆听,在寂静的夜里,那“叮当”的锁门声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扎进他的心里。
欧阳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愤怒与悲凉交织的情绪。他怎么也没想到,袁大人表面上信誓旦旦说要放他离开,背地里却让人将他锁在屋里,这分明就是要将他困住,等待时机抓捕他。想到此处,欧阳剑满心的悲愤如决堤之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深知,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生死攸关,容不得他有片刻迟疑。
他尽量放轻脚步,像一只潜行的黑豹,轻轻走到窗户旁。双手握住窗棂,缓缓用力,将窗户无声地打开。窗外,夜色如墨,冷风呼啸着灌进屋内,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欧阳剑探头向外张望,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将四周的景物映照得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欧阳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知道,此刻贸然出去,极有可能落入袁大人设下的圈套。但留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他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寻找一条安全的脱身之路。就在这时,他瞥见不远处的墙头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欧阳剑心中一动,难道还有其他人在这附近?是袁大人的帮手,还是……
来不及多想,欧阳剑决定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他双手撑住窗户,身子轻轻一跃,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院子里。落地的瞬间,他顺势一滚,躲到了一旁的花丛之后。他伏低身子,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