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水汽氤氲,似一层轻纱,将大地温柔包裹。连绵的青山在水汽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淡墨的山水画。江水奔腾不息,裹挟着浑浊的浪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肆意宣泄着它的力量,拍打着江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太子殿下李贤,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全然不见往日的尊贵之态。他穿梭在治水的人群中,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那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江水的走势,眼神中透着坚毅与专注,仿佛要从这滔滔江水中寻出驯服它的法子。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因连日的操劳而略显干裂。
李贤摒弃一味封堵之法,转而采用疏导之策,将高处之水引至低洼之处。每日自晨曦初露,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穿透晨雾,他便已投身于山中开道之役。手中的锄头与山石碰撞,溅起点点火星,每一下都倾注着他的决心。直至夜幕深沉,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他才稍作休憩。如此劳心劳力,却也成效显着,所开之水道,既能引洪灌溉,又可消解水患之危,诸事进展愈发顺畅,李贤那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日傍晚,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无数碎金在跳跃。李贤与一众大臣商议完明日治水之决策,夜幕已然深沉。待大臣们告辞离去,他方召来自长安的暗探,询问京城诸事。
“太子殿下,欧阳大人涉嫌贪污一案,已有定论。”暗探单膝跪地,恭敬禀道。
“哦!”李贤微微挑眉,目光中透着好奇,锐利的眼神直直看向暗探。
“欧阳大人仅被贬为庶民,除去官职,一家老小得以告老还乡。”暗探低着头,如实回禀。
“那欧阳剑呢?”李贤双手背于身后,向前走了两步,追问道。
“欧阳剑被派往边疆军营服兵役。”暗探声音平稳,不敢有丝毫差错。
李贤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心中暗自思忖,武三思此次行事,竟未赶尽杀绝,与他平日作风大相径庭。
“还有何事?”李贤停下脚步,转头又问。
“二圣近日忙于迎接各附属国献贡之事,其中回纥有意将公主献给太子殿下。”暗探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谨慎。
“啊?”李贤听闻,不禁大为诧异。他微微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近日府中刚添两位妃子,已然令他头疼不已,如今又闻此讯,心中顿感烦忧,不知该如何应对。
待暗探退下,李贤转身对身后的墨尧说道:“风影最近可有消息传来?清洛近况如何?她若得知欧阳剑被流放边疆军营服役,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怪我未能在她身边施以援手。”说罢,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墨尧赶忙宽慰道:“殿下多虑了!清洛姑娘深知殿下忙于治水大业,心系天下苍生,又怎会怪罪殿下。”他稍作停顿,目光望向远方,又道:“风影目前尚无消息传回,不过常言说得好,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待殿下治水功成回朝,自然便能见到清洛小姐了。”
李贤微微点头,望向屋外夜色。此时,江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心中不禁感叹:此次若能在治水一事上做出斐然成绩,父王必定龙颜大悦,届时向父王请求将清洛许配与自己为太子妃,想来应非难事。
且说玉华府中,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杨妃素来难耐寂寞,此刻夜深人静,她心中又起别样心思,遂手持食盒,命丫头小红提着灯笼,二人一前一后,悄然而行,欲往府外而去。
杨妃身着淡粉色的绸缎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她精心梳理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翠玉簪子,在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那张白皙的脸庞,因紧张而微微泛红,柳眉微蹙,美目流转间透着一丝不安。
还未走出几步,忽有几个侍卫如鬼魅般现身,拦住去路。杨妃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食盒险些掉落,精致的面容瞬间变得惨白,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微微颤抖。待她定睛细看,只见侍卫之后,竟是太子妃韦卿茹与刘妃。
韦卿茹身着华丽的宫装,头戴凤冠,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目光如刀,恶狠狠地盯着杨妃,厉声道:“大胆杨妃,夜深人静之时,你欲往何处去?”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尽显威严。
杨妃心中虽惧,却强作镇定,急忙跪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臣妾担心殿下一人在外寂寞,想着前去照顾他。”说罢,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楚楚可怜之色。
韦卿茹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道:“我怎听闻你是要去私会情人?”
“什么?”杨妃闻此语,震惊不已,忍不住大喊一声,双眼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臣妾绝无此事!”
韦卿茹冷哼一声,眼神中透着阴冷,道:“带证人!”
话音刚落,一护卫便押着一丫鬟前来。那丫鬟“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向杨妃,说道:“杨妃外出并非一次两次,每次皆是去私会外男。”
杨妃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自己身边的侍卫女小环,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原本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怒喝道:“你胡说!”言罢,便欲上前理论,双手用力挣扎,却被护卫紧紧制住,动弹不得。
“把她们押进柴房,等候发落。”韦卿茹冷冷下令,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谁敢!杨妃乃是武后亲封!”小红见状,赶忙出声解围。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韦卿茹又是一声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在这玉华府里,本宫说了算。来人,先把这个丫头舌头割掉!”
“啊!”小红一声惨叫,手中的灯笼掉落地上,火苗摇曳几下后熄灭。她双眼一翻,竟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不要啊!她是我的丫头,求太子妃饶她一命!”杨妃惊恐万分,泪水夺眶而出,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侍卫们并不理会,拖着小红便往刑房而去。杨妃心急如焚,欲阻拦却被其他侍卫死死抓住,强行带进了柴房。
刘妃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惊恐不已。她身着淡蓝色的衣衫,身形微微颤抖,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也变得毫无血色。她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似和气的韦卿茹,内心竟如此恶毒。前几日,韦卿茹还对杨妃赞赏有加,称她做事细心,处处为殿下着想,还专门送去诸多礼物。可如今,不过短短几日,杨妃便遭此大难。
刘妃心中忧虑,深知此事若任由韦卿茹处置,杨妃恐怕性命难保。她心中暗暗着急,不经意间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丫头,暗示她速去向外求救于殿下。她深知,殿下向来做事有情有义,心胸开阔,为人正直,作风踏实,定不会坐视韦卿茹私自处置此事,定会还杨妃一个公道。
那丫头心领神会,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杨妃身上,悄然转身,快步向府外奔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