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羊镇已有暑意，秦风推开办公室窗户，远处高铁工地的塔吊正在吊装桥面模板，工程指挥部墙上的进度表显示“工期延误27天”。他转身看向电子屏数据——前五个月Gdp增速31.2%，矿泉水项目贡献率突破40%。
“秦书记，现在方便汇报吗？”丛丽丽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晒成小麦色的手腕。
“正等你呢。”秦风把空调调低两度，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办公椅，“听说天美集团的德国设备又卡海关了？”
丛丽丽边接投影仪边说：“是自动化灌装机的压力传感器，海关认定属于精密仪器要补税。不过秋总已经协调省商务厅开证明，最迟后天放行。”墙面上显出三维产业地图，矿泉水厂区闪着蓝光。
“先看重点项目。”秦风翻开季度报表，“柑橘深加工厂扩建到什么阶段了？”
“无菌车间下周试运行，但冷链物流园征地遇到麻烦。”丛丽丽调出卫星图，红线圈出三十亩林地，“林业局咬定是生态公益林，我找了2010年的土地详查档案，证明属于可调整地块。”
秦风用红笔在文件上画三角：“让司法所准备行政复议材料，同时联系省农科所出生态评估报告。杨县长那边我去打申请。”
“明白，下午就开协调会。”丛丽丽滑动到旅游板块数据，“古道温泉景区五一客流量破十万，但省文旅厅暗访发现导览牌英文翻译错误，4A评分扣了0.6分。”
秦风皱眉指着投影：“天美集团不是请了外国语大学专家吗？”
“景区管理公司为省钱用了翻译软件。”丛丽丽点开对比图，“‘间歇泉’译成‘断断续续的喷水’，英国游客投诉到领事馆。已经辞退承包方，秋总答应派专业团队接手。”
“你盯着整改，外事无小事。”秦风喝了口浓茶，“矿泉水销量怎么样？”
“1-5月销售额2.3亿，完成全年目标的58%。”丛丽丽调出销售热力图，“华北市场增长最快，但运输成本超预算12%。我跟秋总商量改走铁路集装箱，能压缩25%运费。”
秦风在物流方案上签字：“铁路局的陈局长跟我同批选调生，你拿我名片去找他。”说着从名片盒抽出一张泛黄的卡片，“背面有他私人号码。”
丛丽丽小心收好名片，突然压低声音：“纪委收到举报，说矿泉水检测室的数据有篡改痕迹。”
“什么时候的事？”秦风猛地坐直。
丛丽丽调出监控截图放大：“您看这个穿灰夹克的人，5月20号晚上七点零三分进入检测室，停留了二十二分钟。”
秦风眯眼盯着屏幕：“值班记录显示当晚是技术员小张轮岗，这人怎么进去的？”
“小张说接到匿名电话，称他母亲突发急病。”丛丽丽翻出通话记录，“他离开时没锁门，事后发现母亲根本没生病。”
“检测数据有异常吗？”
“省质检局的报告显示总溶解固体数值波动0.3%，还在国标允许范围内。”她从文件夹抽出一叠文件，“但秋总内部质检发现，同一批次的钠离子含量异常偏高。”
秦风用钢笔敲着桌面：“这是想砸天美的招牌？设备科老刘不是刚换了门禁系统？”
“问题就在这儿！”丛丽丽调出门禁日志，“记录显示当晚检测室无人进出，明显被人动了手脚。我建议给关键岗位配发执法记录仪。”
“你写个申请，我批三万特殊经费。”秦风在便签纸上速记，“让派出所周所长派人暗访县城的监控设备店，查查最近谁买了信号干扰器。”
电子钟跳到十点一刻，丛丽丽切换页面到高铁板块：“三家村段还有两公里路基没填完，施工队说石料供应跟不上。”
“不是跟红山建材签了保供协议？”秦风翻出合同副本，“违约金条款执行了没有？”
“红山那边说是炸药审批延误，但我查了民爆公司记录——”丛丽丽点开审批流水，“县公安局每周卡着配额不放，经办人是赵天洪的老部下。”
秦风冷笑：“玩这套？明天我陪你去趟市局，找分管治安的王副局长。”他在日历上画了个红圈，“带上2011年县里给高铁项目的扶持文件，我看谁敢挡重点工程。”
窗外传来施工警报声，丛丽丽起身关窗：“还有个事，天美集团提出要扩大矿泉水产能，想再批两百亩工业用地。”
秦风敲着土地规划图：“镇北的闲置厂房不是有八十亩？先盘活存量。”
“秋总去看过，说厂房层高不够灌装线安装。”丛丽丽调出航拍图，“她建议用西南角的荒坡地，但那里有十七座无主坟。”
“让民政所按标准迁坟补偿，三天内出公告。”秦风在红线图上签字，“你亲自盯补偿款发放，别让赵天洪的人钻空子。”
文件翻到农业板块，丛丽丽语气轻快些：“荷兰温室模块已经到港，试种的草莓比传统大棚早上市二十天，收购价翻了两倍。”
“省农科所的报告我看了，节水率确实达标。”秦风从柜子里取出个布包，“这是三家村老支书给的土种子，你拿去实验室做对比试验。”
“明白，技术员小刘天天泡在基地呢。”丛丽丽接过种子包，“省电视台想拍您考察温室基地的镜头，稿子需要您过目。”丛丽丽递上采访提纲。
秦风扫了眼标题就摇头：“《大学生书记的乡村振兴梦》？太浮夸！改成《羊镇三产融合实践调查》。”
“记者说要突出个人事迹……”
“把王德福改造民宿的素材放前面，多拍村民笑脸。”秦风把提纲扔回桌上，“你跟宣传办强调，谁搞英雄主义报道，我就撤谁的岗！”
丛丽丽笑着收文件：“秋总刚送来新品矿泉水，让您试喝提意见。”
秦风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告诉雨燕，镁含量可以再调高0.3毫克，现在年轻人讲究补充微量元素。”
“您这舌头赶上检测仪了。”丛丽丽在本子上记下，“秋总说要是评上省优产品，给您送锦旗。”
“锦旗不如多招两百个本地工人。”秦风指着墙上的就业率图表，“下周天美招聘会，让天美把质检岗全放开给三家村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