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鸾驾风驰电掣般冲入皇宫,车轮碾过汉白玉的御道,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燕景霆身着明黄色龙袍,早与一众太医等候在慈宁宫外。
雕花鸾驾的鎏金车轮刚在慈宁宫门前停稳,太后绵软的身子便被一众宫女,以最快的速度抬进了宫去。
燕景霆眼眶泛红,脚步匆匆,紧紧跟在众人身后,龙靴踏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太医院院首早已候在一旁,见太后被抬来,神色愈发凝重,额头上皱纹仿佛刻进了皮肉里。他快步上前,长袍下摆扬起一阵风,迅速跪在雕花拔步床前,伸出布满青筋的手指,轻轻搭在太后苍白的手腕上。一时间,寝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目光死死地盯着院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院首的眉头越拧越紧,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胸前的衣襟。
良久,院首缓缓起身,屏退周围众人,凑到燕景霆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太后娘娘受惊太过,气血逆行攻心,致使心神大乱,陷入昏迷。眼下只能精心调养,至于太后何时能苏醒……臣实在不敢妄言。”
燕景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形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他望着太后毫无血色的面容,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几乎是吼出来:“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让母后早日苏醒!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院首扑通一声跪地,浑身颤抖,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臣定当竭尽全力!”
躲在珠帘后的安若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大主播,这演技简直绝了!就这临场反应,就算是专业演员都比不上。正想着,燕景霆余光瞥见了她,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安若伊偷偷伸手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时,一名小太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声音颤抖:“陛下,瑞王已经到宫门口了,说是听闻太后凤体欠安,特来进宫探望!”
燕景霆和安若伊对视一眼,心情复杂。瑞王平日里就野心勃勃,此番听闻太后病重,这么快就赶了过来,指不定又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
燕景霆略作思忖,沉声道:“宣他进来。”
不多时,瑞王脚步匆匆踏入慈宁宫,玄色蟒纹长袍扬起一阵风。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闻母后病重,臣弟心急如焚,片刻不敢耽搁。”他拱手行礼,目光在燕景霆和安若伊身上稍作停留,又似不经意地扫向一旁神色凝重、垂首而立的太医院院首。
踏入内殿,雕花拔步床映入眼帘,太后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瑞王瞳孔骤缩,“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扑倒在太后身前,鼻涕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儿臣可怎么活啊!”哭诉间,他手指微微一动,偷偷抬眼,目光如针,迅速扫过太后的面庞,试图从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反应,探得太后病情的虚实。
燕景霆走上前,拍了拍瑞王的肩膀:“皇弟,母后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渡过此劫。”瑞王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但愿如皇兄所言,要是母后有个万一,儿臣的该怎么办……”
在燕景霆的劝慰下,瑞王缓缓起身,抬手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痕,转身面向神色紧绷的太医院院首,脸上满是恭敬,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哽咽:“院首大人,母后的病情就全仰仗您和太医院诸位太医了。若是在药材或是人力上有所需求,尽管开口,本王定当全力相助。”
院首闻言,连忙拱手行礼,额头上冷汗再次渗出:“瑞王殿下放心,臣等身为太医院众人,定当鞠躬尽瘁,不负所托。”
燕景霆不动声色地看着瑞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淡声道:“皇弟有心了。”
一番“表演”后,瑞王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临走之际,他目光如电,看似不经意地扫向安若伊。安若伊心中猛地一凛,宛如被一道冷箭射中,可面上却波澜不惊,仪态万方地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瑞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随即,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瑞王离去后,慈宁宫的气氛依旧压抑。燕景霆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沉声道:“今日之事,大家都辛苦了,暂且各自散去,听候传召。”众人领命,陆续退出慈宁宫。
燕景霆走到太后贴身丫鬟面前,低声叮嘱了几句:“太后身边不能离人,若有任何异样,即刻来报。”丫鬟红着眼眶,屈膝行礼:“奴婢定当尽心伺候。”
诸事安排妥当,燕景霆带着安若伊步出慈宁宫。残阳似血,如纱的余晖轻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在青砖地面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好似一幅凝重的画卷。一路上,风声在耳畔低语,两人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回到养心殿,燕景霆挥手示意侍从退下,反手关上殿门。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紧绷的双肩瞬间松弛,原本冷峻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急切问道:“若伊,今日你前往大慈恩寺,有没有受伤?”
安若伊微微抬眸,澄澈的目光稳稳迎上燕景霆满含关切的视线。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随后,将今日在大慈恩寺的遭遇缓缓道来:“此事与原本书中记载的几乎分毫不差。太后于大雄宝殿内虔诚祈福时,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刹那间风云变色,惊雷炸响。赵统领反应迅速,立刻护着太后往偏殿撤离。混乱中,一个宫女找到我,说是你安排的,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安若伊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语气里满是自责:“我一时轻信,就跟着她去了。可刚踏入后院,一群蒙面人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燕景霆神色一凛,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安若伊顿了顿,继续说道:“关键时刻,一条、二条、三条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上来就跟那群黑衣人拼命。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把一条、二条、三条打的节节败退,身上好几处受伤,眼看性命不保。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的好徒儿羽青玄站了出来。她的动作快的像一道闪电,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她出手,眨眼间就把那群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
说到此处,安若伊娇躯微微颤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慈恩寺那血腥惨烈的场景。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长这么大,她从未目睹如此残酷血腥的拼杀,那些黑衣人扭曲的面容、飞溅的鲜血,像噩梦般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燕景霆见状,心疼不已。他缓缓抬手,动作轻柔地抚去安若伊鬓角凌乱的发丝,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自责与坚定:“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深陷险境。往后,绝不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暖黄的烛火轻轻摇曳,为殿内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在燕景霆的轻声安慰下,安若伊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燕景霆凝视着安若伊,目光中满是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今天那些埋伏你的黑衣人,多半是瑞王派来的。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着,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随后,语气坚定起来:“明天,我就昭告天下,封你为妃。”
燕景霆温柔的安抚,如同一股暖流,让安若伊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待心绪彻底平复,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燕景霆心疼地看着她,亲手为她掖好锦被,又吩咐宫女在暖炉里添上安神的香料,才在一旁坐下,静静地守护着她。
安若伊侧卧在雕花拔步床上,月光透过纱帘,洒下银白的清辉,为她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白天在大慈恩寺的遭遇,像放电影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黑衣人狰狞的面容、飞溅的鲜血、羽青玄凌厉的出手……这一切,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在安神香料的作用下,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模糊。就在她快要进入梦乡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安若伊瞬间惊醒,心脏剧烈跳动,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是瑞王的人又追来了?
然而,当她看清来人是燕景霆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燕景霆走到床边,轻轻替她抚平紧皱的眉头,低声呢喃:“睡吧,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在燕景霆温柔的抚慰下,安若伊终于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噩梦。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大慈恩寺,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无论怎么呼喊,都无人回应。就在黑衣人即将动手时,燕景霆突然出现,却在与黑衣人搏斗中受伤倒下。
“不!”安若伊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衣衫。听到动静的燕景霆立刻冲了进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没事了,只是个梦,我在这儿。”
安若伊紧紧抱住燕景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许久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