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妖市却格外热闹，隐在闹市中被妖王独开辟出的空间。
林非木前脚刚踏进去就被异常浓郁的妖气熏得打了个喷嚏，扣着灭妖符箓的指尖几近发白。
“这里就是妖市了，买消息去左边，买东西去右边，不知道您这趟是买什么？”
左边的岔路只有一个摊位，摊主闭着眼睛，身边竖着一个什么都没写的旗子，倒是和那些算命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右边的岔路却格外热闹，摊位挤挤攘攘堆在一起，不少人在讨价还价，卖的东西大多稀奇古怪对妖有益。
刚化形的小妖就连真面目都勉强维持，偏生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搓着手看着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人类：“承蒙惠顾。”
一团小小的妖气就足够满足领路小妖的胃口，迫不及待地吞进腹中千恩万谢地离开。
林非木之前也只是听说，但是从未来过，这次实在是事急从权，毕竟龙鸾被揭穿了身份，定然不会还居住在原来的地方，就连他的妻子也被一并带走了。
他的目光在眼前的妖市中扫过。
妖市并不仅仅有妖，人类也占了一小部分，正打着摇扇和四周奇形怪状的妖物笑谈。
“这位小哥倒是面生，第一次来吧？”
“还戴着面具，是害羞吗？”
“看他僵硬的，我都怀疑他马上会撅过去！”
“没事的小哥，我们这没有危险，你尽可放心。”
有妖王坐镇，没有妖物敢在这里闹事。
林非木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揣在怀里的手一直没有懈怠。
像是看出他的窘迫，又担心他会害怕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主动上前和人打招呼：“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像是老蛤蟆老槐树，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差点没被他们的模样丑哭了哈哈哈！”
被指着鼻子笑称原形的两只大妖也随之笑了起来，态度温和也没有乱发脾气，显然经常被调侃。
大掌重重拍着林非木僵直的脊背：“小伙子，放轻松，习惯就好了，你看我身上都被腌出妖味儿了，跟老蛤蟆老槐树待的久了，就算出去妖市，也没有小妖敢轻易招惹我，也算是沾了他们的光了！”
他说话时八字胡抖动，活跃的气氛让林非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灭妖符攥进手心：“我要去左边。”
中年男子神情一滞，勉强地扯着嘴角，盱了一眼分岔路上的那位：“妖市消息灵通无所不知，你快去吧。”
林非木敏锐察觉到中年男子明显不对劲的情绪，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抬脚迈入了左边的岔路。
耳边喧闹的环境瞬间变得安静，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那个支起的小摊。
闭目养神的摊主在林非木坐上凳子后才猛地睁眼。
眼眶中的复瞳一左一右将林非木上下打量了一遍：“若你付不起所求消息的代价，那么就需要将你的命抵给我奴役，百年千年也需要看你所求消息的价值而定价。”
林非木坐下就感觉到一股巨力压在肩头，已然离不开这个小小的凳子。
“我想打听两件事。”
“那代价可是要成倍增加的。”
摊主不做亏本买卖，但他到底不是什么奸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人类那学到的买卖技巧，提点道：“你可以先付一份消息的价值，看看是否有用，再考虑要不要求第二件消息的答案。”
他的手掌覆在一块小小的异形石头上，感知着上面的纹路，朝着面具男轻笑：“放心，等价交换，总不会让你吃亏。”
林非木垂眸：“我需要知道龙鸾和他妻子的下落，他身负重伤究竟会藏在何处？”
“如你所愿！”
摊主目光中闪过异色，他对龙鸾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毕竟前段时间还找他交换了一本邪术，为此奉出了大半的鲜血。
石头发出七彩的光芒，一段画面突兀出现在林非木的脑海。
答案竟然就连摊主也不会得知。
榆树的枝桠上，一对鸟雀贴在一起。
林非木在心里盘算着位置，距离京中不远处是有这么一处榆树林，里面的鸟雀众多。
果然画面的视角一转，和龙鸾几乎一模一样的大量鸟雀停滞在不停的枝桠上，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一整个树林。
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让林非木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睁开眼：“不知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到了摊主最喜欢的环节，他面露喜色，石头上却显出一柄破碎的长剑。
上面镌刻的符文让摊主不禁哑然，怎么还是把残破的灭妖剑？
这对摊主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需要时时担心会不会被那符文伤了几身。
但石头既然已经做出了启示，他也不会更改。
摊主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是小世界对于主角的优待。
等到林非木满脸怪异地将碎片递出的时候，摊主小心翼翼地拿出破布包裹了起来。
“你还要继续问吗？”
再无作用的灭妖剑换来了一条格外重要的消息，林非木准备再接再厉：“我想知道，人和妖为什么能和谐相处？”
脑海中司主和小狐狸相处的模样闪过，他想到在妖市遇见的中年男子，疑惑几乎要将他淹没。
摊主放下石头：“这个问题我可以直接回答你。”
面具人带着这般杀伤力极强的灭妖剑，身上的正气也没想过隐藏，就算摊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的身份。
“妖既存在天地之物自然有存在的道理，人妖皆分善恶，虽然偶有妖吃人，而人杀妖的事情，但这并不能以偏概全，世间多的是想要颐养天年的妖，他们隐于乱世之下，甚至未曾踏足人间，可依旧有大义凛然的捉妖师对他们出手，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摊主将自己的气息毫不遮掩地放出，杂乱的血脉让林非木目光一凝。
“我是半妖，也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人类和妖物生出来的‘杂种’，我没有骂自己的意思，说实话，我从小遭受的冷眼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妖不容于我，人打骂凌辱于我，幸得妖王大人垂怜将我带入妖市，让我可以活得潇洒肆意。”
妖市中像他这样的混血半妖很多很多，妖王提供的地方让他们可以和平共处不用再与人与妖争执。
“如果你非要让我说人与妖可以和谐相处的理由，应该是源于相互的善意以及实力的压制。”
摊主指了指上面，开玩笑似的说着：“毕竟有那位在。”
林非木若有所思，起身长长躬身，起身的时候摘掉了面具，露出下面的脸：“受教了。”
如果实力足够，人和妖是完全可以和谐共处的，不会有妖吃人，人杀妖的事情出现。
他背过身，施施然离开了妖市。
看着消失的背影，摊主摸了摸下巴，冲着岔路那边的妖招了招手：“怎么样，什么底细？”
“捉妖司的一根筋，他们正在抓挖人心的妖，想来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找上了妖市。”
摊主意味不明地应声，那位司主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怎么会仅仅派出这么个小子出门，若是打草惊蛇不是更麻烦？
他怎么也想不到，被小狐狸全然勾走心神的司主，还会一心二用将监视的纸鹤落在林非木的身上。
“有只妖带着蕴含凤凰血脉的血来换妖丹了，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摊主吞了吞口水，对那血的味道垂涎三尺：“他找的是什么妖丹？”
“每次来都会问有没有狐妖的，可是狐妖本就稀有金贵，他们修炼起来又格外容易，哪有那么好得。”
的确不好得，摊主收回对那血液贪婪的心，司主身边似乎就有一只狐妖，但是没有妖敢因为几滴血去招惹司主的不痛快。
月色渐浓，窗外的月亮似乎格外恍惚，半褪的衣物卡在手臂上，清源眯着眼慵懒地被拥进怀里。
尾巴毛沾染了潮意，被抓紧掌心握紧。
“榆、榆树林？”
小狐狸的声音沙哑，被卡断了一下，捏着后颈按了按。
“狡兔三窟，那么多得了他好处的小妖盘踞，已然成了他的地盘。”
林非木在外围转了一圈，险些被那比妖市还浓的味道熏得昏过去。
说起正事，南棋的神情严肃，动作更加不加掩饰地精准。
凤凰血脉还是008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来的，因为太过不显眼而被忽略，可是仅仅只是一丝的血脉，依旧让龙鸾掌握了众多不同的手段。
那群依靠他血脉觉醒的小妖就如同那个一头撞死的鸟雀被操控，随时可以为了龙鸾付出生命。
即便捉妖司知道那龙鸾正隐在榆树林中，也有些无从下手。
南棋倒是可以悄无声息潜进去，只是妖气冲天，分辨出龙鸾的痕迹会异常困难。
“司主，京中再次出现被挖了心脏的尸体！”
被拆穿之后的龙鸾行事更加猖狂，压根就不掩饰自己的妖气，夺了心脏便走，继续藏身于榆树林。
“司主还真是事务繁忙。”
深夜来的消息格外让人烦躁，被架在半空不上不下，恶鬼的心情差到极点。
南棋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安抚着小狐狸的情绪，将手臂往前伸主动放在了獠牙下。
“小心别咬到自己了。”
血顺着胳膊往下滴，额间的热汗浸湿衣物。
清源眸中闪过血色，妥帖的照料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小狐狸得了好处，化作原型裹着浓郁檀香的衣物闭上了眼睛。
南棋无奈摇头，俯身在小狐狸脸上落吻：“我很快回来。”
房门开合，脚步声逐渐远去，清源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
龙鸾这只不知趣的傻鸟，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了他的兴致？
房间内檀香升腾地更高，司主恨不得当成眼珠子看着的小狐狸已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