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半夏从药柜深处取出密封的瓷罐,倒出几味药材:“先喝杯定心茶。” 她将滚水冲入杯中,陈皮与合欢花在水中舒展,“当年你在咖啡厅晕倒,我诊脉时就发现......” 她望向姜雨桐震惊的眼神,“你对某些药物成分过敏,而那份手术记录里的麻醉用药,恰好包含这些。”
林清雅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药斗里的药材沙沙作响:“也就是说,那份记录根本是伪造的!” 她抽出随身带着的银簪,簪头的药碾子图案在灯下闪着冷光,“陈洛那小子,怕是仗着家里的权势想威胁你!”
程柏言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律师函的预览图。他望向姜雨桐渐渐睁大的眼睛,声音沉稳如旧:“三天前我就委托了律所,以防万一。”
姜雨桐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滴在滚烫的茶水里。她想起在济世堂抄录的医案,想起半夏教她辨认药材时的耐心,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窗外的玉兰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月光筛成细碎的银箔,洒在众人相握的手上。
一周后的清晨,陈洛在家族压力下公开道歉,那份伪造的记录被当众销毁。姜雨桐站在济世堂的药柜前,将新收的玫瑰花仔细分类,程柏言倚在门框上,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妇科秘要》—— 那是萧老特意送来的,扉页写着 “医者仁心,不问过往”。
“雨桐,过来学配香囊。” 半夏的声音从晒药台传来。姜雨桐小跑着过去,晨光里,她围裙上的小药花与半夏白大褂上的黄芪刺绣交相辉映。远处,林清雅正追着顾明澈索要药膳研发经费,而陆云深的车缓缓停在巷口,后备箱里装满了新采的药材,也装满了属于他们的、热气腾腾的未来。
春日的阳光斜斜穿过济世堂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药柜间浮动着当归与陈皮的气息,半夏正将新收的黄芪挂上晾晒绳,忽听见姜雨桐带着几分忐忑的声音:“半夏姐,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
她回头望去,见姜雨桐攥着药夹的手指微微发白,围裙上绣的小药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雨桐,你还是不放心陈洛?” 半夏取下手套,指尖还沾着淡淡的药粉,“我听云深说,陈总会将陈洛送出国,你不需要担心他了。”
“不是的,半夏姐,有些事,我还是想和你单独说。” 姜雨桐咬着下唇,目光躲闪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半夏环顾四周,此时药堂里并无旁人,只有远处传来林清雅和顾明澈拌嘴的声音。她拉着姜雨桐在老榆木桌旁坐下,桌面上还留着几道岁月刻下的药渍痕迹:“你这是怎么了?”
姜雨桐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摇曳的玉兰花枝,像是鼓足了勇气:“半夏姐,陈洛威胁我是真的,但是他其实没有害过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因为我流产的时候是他陪着我的,所以签字的是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药柜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沉香气息。半夏静静地看着姜雨桐泛红的眼眶,没有急着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就像当初握住那个在药堂里打翻药罐、惊慌失措的女孩。
“那时候我太年轻,也太迷茫。” 姜雨桐的泪水终于滚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是他忙前忙后,找医院、签字、照顾我...... 后来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我知道,我想要的人生,和他能给的不一样。” 她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悔恨与释然,“我一直不敢说,怕柏言哥知道后会介意,也怕你们觉得我......”
“傻姑娘。” 半夏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声音温柔而坚定,“人这一辈子,谁没有过跌跌撞撞的时候?重要的不是曾经的伤,而是如何带着这些经历,长成更好的自己。” 她望向药斗上整齐排列的药名,“就像药材,有些要经历日晒雨淋,有些要经过反复炮制,最终才能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
姜雨桐愣了愣,忽然扑进半夏怀里,像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窗外的玉兰花簌簌飘落,落在济世堂的匾额上,“济世有春” 四个大字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仿佛也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伤痛,终将在爱与理解中,化作治愈人心的力量。
半夏轻轻捋开姜雨桐沾着泪痕的发丝,指尖残留的艾草清香混着少女发间的洗发水味道。老榆木桌下,不知何时钻进来的流浪猫正用尾巴卷住她的脚踝,发出慵懒的呼噜声。“还担心吗?”
姜雨桐望着药柜上摇晃的铜制药铃,想起陈洛临走前在咖啡厅发红的眼眶,喉咙像被没泡开的胖大海堵住。她摇摇头,发梢扫过半夏腕间的银镯:“半夏姐,我这样做,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对错,都是选择的罢了。” 半夏将凉透的安神茶推到一旁,重新为她斟上杯温热的红枣枸杞茶。杯壁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姜雨桐睫毛上的泪珠,“就像当归喜阳,黄连耐阴,强行把它们种在一处,反而长不好。” 她忽然指向窗外,程柏言正提着新买的药罐往济世堂走,“你看柏言,他每天雷打不动给你带杏仁茶,连糖都要放你喜欢的桂花蜜。”
姜雨桐噗嗤笑出声,眼泪却又跟着滚落。她想起昨夜程柏言在玉兰树下,用听诊器听她心跳时说的 “以后换我守着你”。药柜深处飘来的陈皮香突然变得清甜,流浪猫跳上桌子,尾巴扫过她记满药材笔记的本子。
“别去想了,过好当下就好。” 半夏用茶勺轻轻搅动杯中的枸杞,暗红的果实打着旋儿沉浮,“明天咱们去山上采药,听说野菊花开得正好,做个香包给你压惊。” 她忽然压低声音,“顺便叫上柏言,让他当免费劳力背药篓。”
姜雨桐终于破涕为笑,抓起流浪猫毛茸茸的爪子拍在半夏手背上。窗外的玉兰花又落了几片,正巧飘进程柏言捧着的药罐里,惊起一阵细微的响动。在这充满药香的一隅,所有的纠结与不安,都在温暖的话语里慢慢熬成了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