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上京,处处透着繁荣昌盛,京城的门户更是繁华的缩影,车水马龙,商家云集。
“哇哦——哇——”
孩童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声,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格外突兀,持续响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声音愈演愈烈,似乎没有停歇的打算。
“谁家的孩子?”
城门口中排队进城的一顶低调小轿掀开了一点车帘,露出一抹日光下刺眼的白,隐约中还能看到一点艳红,他侧头问轿旁跟队的管家,声线特别,咬文嚼字中呈现出独有的魅惑。
甫一出声,好似在这嘈杂的街边响起一道仙乐,路旁偶有听见的行人软了半个身子,无一不驻足观看,明明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耐,但大伙下意识忽略,好奇心之下,只想看看是哪位美人出街。
管家对此情景很是熟悉,察觉到路人或明或暗投射来的目光,微微站直身体,挡住里面的人,低声回禀:
“似是街边孩童吵着要糖。”
“哪个铺子?”
“应当是前面那家皮条糖。”
皮条糖能拉长吃,搅着吃,还能再手上拽着吃,好吃又好玩,开在城门口,一个小小的摊子,很受孩童的欢迎。
轿中的人又说了一句话,停在原地想一睹芳容的人更多了,时行雨早已对这些视线免疫,能做到视若无睹,但在孩童的哭声中,还是颇有些烦的放下车帘。
“等会路过那,停一瞬。”
“是。”
虽没见到美人容颜,但路人想,美人真是好心,大抵是听闻了孩童的哭诉,准备自掏腰包给她买一份。
带着这种想法, 不少顺路的人,纷纷跟车走。
轿子缓慢的移动,哭声愈发刺耳,抵达一处被孩童包围的铺子,众人才发现,原来不止一个小孩在哭,是一群。
她们之间有男有女,穿着打扮精细,一看便知是一群出生非富即贵的小孩,在那哭闹大抵不是买不起,而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卖。
时行雨的轿子到时,那些被哭得无奈的侍从们松了口,答应给他们买一点。
就在她们一边吸鼻子,一边露出得逞笑容时,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伸出窗外,道,“都包起来。”
顺路而来的人点点头,人美就算了,心还很好。
可领命而去的管家并未将那两大袋的皮条糖散给那群孩子,而是交给了轿子的人。
可能是要亲自发吧……
众人的想法还没落下,那只美手双指间夹着两袋仅剩的皮条糖,在一群即将得到满足的孩童前扬长而去。
独留下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目瞪口呆的行人,以及眼巴巴看着的孩子。
紧接着这条道上爆发了更为尖锐的啼哭,楞住的行人耳膜受不住纷纷避开,一边走动一边唾弃:
太不是人了!
不是人的时行雨感知到后面的动静,弯唇得意地笑了笑,遇事就哭,真是缺乏毒打,小孩子什么的真是最讨厌又最麻烦的东西。
管家听到轿子内的笑声,颇有些无奈,他们相爷什么都好,对待底层百姓谦逊随和,对待残缺人士也温和有礼,就是对小孩真是一点多余的耐心都没有。
在城官验完腰牌慌乱地弯腰行礼下,轿子通过了城门。
管家收好腰牌,想起什么道,“相爷那些孩子看着像是这几日入京的宗室子和边疆将领的子嗣。”
“哦?”正眯着眼含糖的时行雨提起一点兴趣,回忆刚刚的情景,问道,“北边来的是哪几个孩子?”
管家想了想,“北边的还没到,听说宫里组织的上书房还因此搁浅了。”
“呵~架子还挺大。”时行雨不以为意的评价。
管家道,“据路上的人来报,是济州王的子嗣路上水土不服,生病了,故而才慢了些。”
时行雨冷笑,“封王的圣旨下了?”
“……”
自从第一个回来的公公这样称呼北方的首领,朝中便盛行了这个称呼,毕竟他们都不清楚北方盘踞的人姓甚名啥。
管家低头打嘴,“是奴才嘴快了。”
之后又道,“上书房的还特请您为夫子,任命已经下达。”
时行雨这几日去大佛礼寺念经礼佛有些日子没在上京,故而这些事皆由管家负责看着。
时行雨淡淡地“嗯”了声。
想到北方那群猖狂的人,他顿时没了刚刚逗弄小孩的好心情,一路无话。
在低调的轿子穿过闹市,哭闹的孩童被哄好离开时,一支黑骑兵压阵的队伍抵达城门,道路两旁的百姓投来好奇的目光。
为首的木芳微微抬手,队伍在城门口前的集市前停下,城墙上负责侦查的士兵立马去禀报上司。
不出片刻便有人迎了出来,他穿着绿色官服,左右对肩各绣一只虎头。
根据这些天恶补的知识来看,木芳知道这是一位三品武将,确认身份后,她翻身下马,那人正了正官帽上前与她交涉。
在他们交流过程中,空手而归的冯公公提着衣摆向最中间的那辆马车走近。
因这支队伍没有擅长梳妆的男子,一路上都靠着冯公公为李琼打扮,故而众人对他没有防备,问了几句,便放他进入里面。
李琼神色萎靡地靠在车窗旁,窗外不同于济州的风气也无法引起她的关注,看见冯公公过来,李琼微微坐正。
冯公公遗憾道,“王女,今日的皮条糖卖完了,只能下次出来再买了。”
冯公公在路上多次提及城门口这个深受喜爱的皮条糖,当时刚出济州,李琼还有些精神,出于礼貌应付了几句,没想到冯公公还记得。
李琼弯了下唇,道,“没事,这次无缘,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冯公公也跟着笑,看着这个明艳的小姑娘,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
“是啊,到时候可以让时相陪您一起来,或是让他帮您带,总归会吃到的。”
李琼笑了笑没接话,也不知道这个时相是谁,冯公公经常将他挂在嘴边把他描述得好似这世上只有他这一个好人,还经常说会带她去哪去哪,买这个买那个。
李琼淡淡地想,这大概是上京安排照顾她的侍从吧。
可接下来冯公公的打破了她的这个刚成型的想法。
冯公公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拜访时相?”
“我?拜访?”李琼杏眼疑惑。
在济州都是别人来拜访她的。
不对,能用到拜访这个词证明他的地位不低,起码是个王爷吧。
在李琼的世界观里,能被她拜访的除了教导她的师傅,那便是与她娘地位相当的王爷了。
冯公公看着她眸中不似作假的疑惑,十分震惊:怎么回事,这孩子不知道她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