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阁的青铜台阶在脚下碎成齑粉,帝临天与龙紫悦踏入剑冢的瞬间,万柄古剑发出的共鸣如万马奔腾碾碎云层。首当其冲的音波撞得帝临天气血翻涌,耳膜几乎要迸裂,苍雷剑在手中剧烈震颤,剑柄处的雷纹竟渗出细小红光——那是剑卫残魂在呼应远古剑威。
“是‘万剑弑心阵’!”龙紫悦的逆鳞剑横在胸前,剑鞘龙纹与空中赤铜剑上的雷蛇战纹遥相共鸣。她的金冠被剑意震得歪斜,发间星型胎记亮如白昼,“每柄剑都封存着神族剑卫的残念,现在全被激活了!”
话音未落,最近的三柄古剑突然脱离星群,剑刃上流转的雷光化作实质蛇形,嘶鸣着扑向二人面门。帝临天本能挥剑,苍雷剑与赤铜剑相击的刹那,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幼年时父亲在庭院教他握剑的背影,灭门夜母亲用身体挡住齿轮的血雾,还有三天前在迷踪林看见的六叔幻象——那些未竟的遗憾,此刻全被剑意具象成噬人的毒蛇。
“噗——”龙紫悦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她的星芒符在剑鸣中寸寸崩裂,逆鳞剑上竟出现数道细微裂痕:“剑鸣里藏着心魔咒!临天,用星盘!”
帝临天胸口一震。颈间残玉突然发烫,星盘虚影从神纹中飞出,盘面投影出的上古剑神虚影手持断刀,正在演练一套霸道剑诀。那断刀的形制与苍雷剑如出一辙,刀身刻着的“焚天”二字,竟与逆鳞剑鞘底部的暗纹完全吻合。
“这是神族至高剑诀!”龙紫悦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终于想起母亲曾说过的传说——上古时期,龙氏先祖与神族剑神共战机械族,逆鳞剑正是以剑神断刀为原型锻造,“剑神虚影在传功!快跟上他的刀轨!”
剑鸣陡然拔高三个音阶。帝临天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上全是重叠的剑影。他强行运转雷罚神纹,雷光顺着耳道灌入,剧痛中竟真的“听”清了剑神的低喝:“剑者,逆天命,斩己心!”
八个字如重锤敲碎灵台。帝临天望着自己在剑刃上的倒影,看见的不是紧握苍雷剑的手,而是三年前那个在密道里发抖的幼童。灭门时的无力、追凶时的迷茫、面对幻象时的恐惧,全在剑鸣中化作锁链,妄图将他困在过去的深渊。
“斩己心……”他突然松手。苍雷剑如断线风筝般坠入剑群,却在即将被绞碎的瞬间,循着剑神虚影的刀轨划出诡异的“之”字路线。第一柄古剑擦着他发梢掠过,剑意中裹挟的齿轮碎响竟被神纹吸收,转化为胸口雷罚纹的淡淡金光。
龙紫悦的瞳孔骤缩。她看见帝临天每避开一柄剑,周身就会浮现出对应的战纹虚影:赤铜剑的雷蛇纹、青钢剑的星轨纹、黑铁剑的灭魔纹……当他闪过第七十七柄剑时,脚下竟不知不觉踏出了星斗大阵的生门方位,而那些原本攻向他的古剑,剑意中竟开始泛起微光。
“他在反夺剑意!”龙紫悦顾不上伤势,逆鳞剑划出青龙虚影缠住最近的巨剑,为帝临天争取时间,“这些剑卫残魂被机械教邪术污染了百年,只有用纯粹的神族剑意才能净化!”
剑鸣突然出现刹那卡顿。帝临天在躲过第九十九柄剑时,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第二道神纹,那道在星斗大阵时隐约浮现的金色纹路,竟在此时完全显形。如涟漪扩散的空间神纹与雷罚纹相互辉映,在他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光茧,让周围的古剑速度骤然凝滞。
“空间神纹!”龙紫悦的声音带着惊喜。她想起在秘境入口处,帝临天胸口的神纹与星图共鸣的场景,此刻这道新神纹的纹路,竟与她发间的星型胎记完美契合,“这是神族‘刹那千重’的本源战纹,传说能冻结时空流速!”
光茧内,帝临天感觉自己的神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看”见每柄古剑上都缠绕着黑色齿轮状咒印,那是机械教用来污染剑卫残魂的邪祟。当空间神纹扩散到第十柄剑时,咒印开始崩裂,露出底下沉睡的剑卫灵识——那些残破的意识,竟在向他发出无声的呼救。
“原来如此……”他低吟一声,雷罚纹与空间纹首次产生共振。苍雷剑在光茧中虚化,化作两道神纹的具象形态:雷光为骨,空间为翼,竟凝成一把半虚半实的雷罚断刀,与星盘投影的剑神虚影一模一样。
第一百柄剑,正是中央那柄断刃巨剑。帝临天踏出最后一步,断刀轻轻点在巨剑缺口处。万剑齐鸣瞬间转为清越剑吟,所有古剑上的黑色咒印如春雪消融,剑卫残魂的虚影从剑身上浮现,对着他齐齐抱拳——那是三百年前神族剑卫对少主的最高礼节。
龙紫悦的逆鳞剑“当啷”落地。她望着帝临天胸口流转的双神纹,发现空间神纹的涟漪每扩散一分,葬剑阁的雾气就稀薄一分,最终露出剑冢深处的青铜殿宇。殿门之上,“剑卫传承殿”五个古字泛着微光,门两侧的浮雕正是剑神与龙氏先祖共战的场景。
“成功了……”她踉跄着靠近,指尖抚过最近的赤铜剑,剑身上的雷蛇纹竟主动融入她的逆鳞剑,“这些剑认你为主了。”
帝临天突然皱眉。空间神纹的涟漪中,他“看”见迷踪林方向有数百个齿轮状气息正在逼近,其中一道熟悉的气息让他指尖发紧——是东方昊,那个戴着东方家家主玉佩的灭门仇人。
“他们追上来了。”他握住苍雷剑,剑身上此刻已能隐约看见剑神虚影,“机械教在剑卫残魂里种下了血蛭咒,刚才破阵时的动静,怕是引来了整个迷踪林的浊气血蛭。”
龙紫悦点头,取出母亲留给她的星芒镜:“镜中显示,神陨荒原的方向有机械教的永动核心反应。”她的目光落在帝临天胸口的双神纹上,那里因为同时运转两道神纹,正浮现出细密的血色裂痕,“但你现在的状态……”
“无妨。”帝临天打断她,神纹之力在掌心凝聚成雷光刃,“剑鸣阵教会我,真正的剑者不是躲避心魔,而是让心魔成为剑的养料。”他望向剑冢深处的殿宇,那里有更强烈的神族战纹波动,“去传承殿,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我的神纹会同时觉醒雷罚与空间之力。”
殿门在他话音中自动开启。迎面而来的是十二根剑形石柱,每根都刻着不同的神族战纹,中央石台上悬浮着半块创世鼎残片——正是帝临天在星斗大阵中得到的家主令符的另一半。
“双纹归一者,方得见创世真容。”龙紫悦念出石柱上的古字,突然发现残片上的纹路与帝临天的双神纹完全吻合,“传说创世鼎能重启轮回,难道你的神纹……”
齿轮转动声从剑冢外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帝临天的天眼扫过,看见数百道血雾已逼近葬剑阁,为首的东方昊胸口核心石板闪烁着红光,正指挥机械教死士布置齿轮大阵。
“紫悦,你守传承殿。”帝临天将苍雷剑抛向空中,双神纹同时爆发,“我去会会这位东方家主——顺便,试试新领悟的‘刹那千重’。”
龙紫悦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化作金色流光消失在剑群中。她望着殿内石柱上的战纹,突然发现刻着“龙御九渊”的石柱在震动,那是龙氏圣女专属的传承战纹。当她伸手触碰的瞬间,石柱竟显化出母亲的虚影,手中捧着的,正是逆鳞剑的剑鞘核心——一块刻满星轨的神族战纹石板。
剑冢外,帝临天踏剑而立,俯视着下方如蝼蚁般的机械教死士。东方昊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他显然没想到,那个在迷踪林被血雾困住的少年,此刻竟能驾驭万剑。
“帝临天,你以为得到剑卫传承就能复仇?”东方昊的声音带着齿轮转动的杂音,他胸口的核心石板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寄生的巨型血蛭,“机械教大人说了,你的神纹是打开永动核心的钥匙,当年灭帝氏满门,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帝临天打断他,空间神纹骤然发动。东方昊的声音突然卡住,他看见所有死士的动作都变得如蜗牛般缓慢,而帝临天的苍雷剑,已抵住他的咽喉。
“说。”雷光在剑尖跳跃,映出东方昊面具下惊恐的脸。
死士首领颤抖着扯下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齿轮咒印:“永动核心需要……需要神族双纹之力才能启动,三百年前神族少主背叛机械教,大人说他的血脉会在帝氏重生……”
话未说完,苍雷剑已洞穿他的核心石板。帝临天接住坠落的半块战纹石板,发现上面刻着与自己残玉相同的星图——原来,帝氏根本不是普通的修仙家族,而是神族少主的转世血脉。
齿轮大阵在他身后崩塌。万剑齐鸣中,帝临天望向葬剑阁深处,龙紫悦的身影正被青龙虚影托着飞向神陨荒原的方向。他知道,接下来的神陨荒原,才是真正的考验——那里不仅有机械族的永动核心,更藏着关于他身世的终极秘密。
胸口的双神纹突然同时亮起。帝临天感觉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创世鼎开天辟地,龙氏先祖与神族并肩而战,还有那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在星盘前流泪……当他握紧苍雷剑时,剑身上的剑神虚影突然开口,说出了剑鸣阵中未说完的箴言:
“斩尽己心杂念时,方是帝尊临世日。”
剑鸣渐歇,神陨荒原的赤色火焰已在天边燃烧。帝临天踏剑而起,双神纹在背后凝成巨大的雷罚空间之翼——这一次,他不再是躲避血雾的迷途者,而是即将揭开六界真相的执剑人。
而在秘境之外,机械教总部的齿轮核心突然发出刺耳轰鸣。戴着青铜面具的教主凝视着水晶球中帝临天的双神纹,嘴角勾起冷笑:“终于觉醒了吗?当年被你父亲带走的另一半创世鼎残片,就在神陨荒原的永动核心里……”
水晶球映出帝临天踏剑的身影,与三百年前神族少主的剪影渐渐重合。齿轮转动声中,教主按下了核心中央的星图按钮——那是启动神陨荒原最终试炼的开关,也是为帝临天准备的,最后的心魔陷阱。
剑鸣弑心,斩的是过去的自己。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比血雾更可怕的真相,和比剑鸣更刺耳的,六界众生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