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眼底寒光一闪,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狠砸向贾东旭脚边。瓷片迸溅的脆响惊得秦淮茹浑身一颤,贾东旭也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保卫科的同志!” 赵昊扯开嗓子朝院外大喊,“有人蓄意破坏公私财物!”
“别!别叫人!” 贾东旭脸色瞬间惨白,攥着玉米饼的手微微发抖。赵媒婆见状连忙起身,连拉带拽把贾东旭往院门口推:“小贾啊,强扭的瓜不甜,快回吧!”
“秦姑娘!” 贾东旭被推出院门时还在拼命回头,“你可别被他骗了!” 回应他的是赵昊用力甩上的雕花木门,震得门环上的铜铃叮当作响,然后掏出钱打发走找媒婆。
“吓着你了?” 赵昊瞬间换了副温柔模样,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秦淮茹被惊出冷汗的额头,“这种人就是没规矩,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着拉起秦淮茹的手腕就往院外走,“走,带你去供销社挑几件像样的衣裳。”
自行车在供销社门口停下时,秦淮茹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赵昊熟稔地掏出一大把票证拍在柜台上:“同志,拿最新款的的确良布料,再挑两双上海产的塑料凉鞋。” 转身又对秦淮茹笑道:“听说城里姑娘都兴穿布拉吉,待会儿给你也做一件。”
看着赵昊利落地用工业券换了台崭新的缝纫机,又买了两盒牡丹牌香粉,秦淮茹攥着新做的碎花裙,指尖还残留着的确良布料的柔软触感。“这些...... 都是给我的?” 她望着堆满自行车的物品,声音发颤。
“当然。” 赵昊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腕间锃亮的机械表,“我赵昊的媳妇,自然要风风光光的。”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秦淮茹泛红的耳垂:“现在就去街道办把证领了,然后带你去全聚德吃烤鸭了。
两人从街道办领完证出来,骑着自行车停在全聚德红漆大门前时,秦淮茹攥着新换的的确良裙摆,迟迟不敢下车。鎏金匾额在阳光下晃得她睁不开眼,门口穿着笔挺中山装的迎宾员躬身拉开雕花木门,蒸腾的肉香裹挟着檀香味扑面而来,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扯着她的衣角。
“愣着做什么?” 赵昊跳下车,特意整了整别在胸前的镀金钢笔,“咱们是持证夫妻,该尝尝这百年老字号的手艺。” 他揽着秦淮茹的腰往里带,皮鞋踏在打蜡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邻座几个穿呢子大衣的妇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包间里的圆桌铺着雪白桌布,银质餐具在吊灯下泛着冷光。服务员推着带小炭炉的餐车进来时,秦淮茹几乎屏住了呼吸 —— 油亮的烤鸭被片成蝉翼般的薄片,码在青花瓷盘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旁边八小碟配菜像八朵精心雕琢的花,连甜面酱都盛在描金小碗里。
“您二位慢用。” 服务员用银夹夹起一片烤鸭,熟练地裹上薄饼,蘸了白糖递到秦淮茹面前。赵昊笑着摆摆手:“我来。” 他拿起温热的薄饼,指尖灵活地卷住油润的鸭皮,撒了点白糖递到秦淮茹唇边,“尝尝,这是全聚德的独家吃法。”
秦淮茹咬下一小口,酥脆的鸭皮在舌尖化开,混着白糖的清甜,烫得她眼眶发热。她想起老家过年才能吃到的腊肉,想起母亲总是把最肥的那块夹到她碗里。此刻赵昊正用银匙给她盛冬瓜鸭架汤,汤面上浮着的枸杞红得像血。
“好吃?” 赵昊用白瓷勺轻轻刮去她嘴角的酱汁,腕表的表链擦过碗沿发出细微的声响,“以后想吃,天天带你来。” 他夹起一筷子葱丝,“听说城里人吃烤鸭,讲究一鸭三吃 —— 皮蘸白糖,肉卷饼,剩下的骨头熬汤。
走出全聚德时,暮色已为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赵昊推着自己的 “凤凰” 牌自行车在旁等候,车把上系着的红绸带被晚风掀起,轻轻扫过秦淮茹发烫的脸颊。她低头看着脚上刚换的红色塑料凉鞋,鞋跟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声响,和不远处钟楼传来的报时声混在一起,像是某种甜蜜的韵律。
照相馆的霓虹灯牌在街角闪烁,“幸福留念” 四个大字映得秦淮茹心跳加速。当她穿着借来的红绸旗袍,靠在赵昊笔挺的中山装肩头时,镁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成了电影里的女主角。照片上,赵昊别着钢笔的口袋微微鼓起,她鬓边插着的绢花鲜艳欲滴,连背景墙上的 “囍” 字都透着喜庆。
回程路上,赵昊跨上自行车,朝后座伸出手:“上来吧,小心摔着。” 秦淮茹攥着裙摆轻轻坐上去,双手下意识抓住他后背的衣裳。自行车启动的刹那,风卷着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看见梧桐树影在柏油路上交错成网,商店橱窗里的玻璃糖纸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
“抱紧点。” 赵昊的声音混着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传来。秦淮茹犹豫片刻,慢慢环住他的腰,掌心触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街边的孩童追逐着他们嬉笑奔跑,卖冰棍的吆喝声由近及远,而她仿佛置身于漂浮的云朵上,连呼吸都裹着蜜饯般的甜意。
经过百货大楼时,橱窗里的穿衣镜映出两人的身影:穿着崭新中山装的男人,载着穿红裙的姑娘,车轮碾过地上的光斑,溅起一片碎金。秦淮茹将脸颊轻轻贴在赵昊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就是这般简单 ——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跟着心爱的人,驶向有光的方向。
自行车拐进四合院时,暮色已浓。屋檐下的煤油灯次第亮起,照亮了青砖墙上斑驳的光影。赵昊按响车铃,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也引得几个乘凉的邻居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