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发的脸此时涨的通红，紧紧握着拳头，低声反驳道：
“亮子，你以为我想这样？你根本不懂我们基层，想要往上走有多难！
就那个黄赞的性子，要是我不依他，要不了多久，要么我被发配不知道哪去，要么脱下这身衣服！”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我跟你不一样，你有靠山，我没有。
咱们一年兵，一起打的仗，一起转业回地方，可是你可以直接回城里直接就当了副科级的副所长，我呢？
我直接扛着包去乡下公社，当了这个正股级副所长，连个副科都不是！而且这个座位一坐就是这么多年，我们所长指导员都换了两拨了，我拼命的破案，想做出成绩，好往上走一走。
我太想进步了，亮子！
但是啊，我干出来的所有成绩，做的再好，最后得到的都只是表扬，论功行赏的时候却都没我的事。”
李发说着，情绪有点激动，但是也反应过来，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马上话又软下来：
“亮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很多时候，我也身不由己！
但是我李发在这里保证，我转业回去这几年，我从来没有故意坑害过一个老百姓！”
李亮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没说出来，他知道对李发不公平吗？
他当然知道！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位置是有限的，有时候拼的不仅仅是能力和资历，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既得利益者，有些话，他要是说了，就好比吃肉吃的满嘴油，又对着吃糠咽菜的人说要讲奉献，不要计较个得失，唉~
他只能说道：
“李发，我知道你的处境，我爸这不是已经调到东城分局了么，你的事，他都知道，一旦有合适的机会，他会帮你的，而且这个机会，估计很快就来了。”
李发摇头：
“亮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李叔也只是一个分局的副局，他还有你们一家人的前途要操心，在我身上，注定不会用太大的劲，我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这个上面。”
王三这时候突然出声问道：
“李副所长，你说你没有故意坑害一个老百姓，那黄赞的去公社，你没有帮他对付一些人吗？”
李发继续摇了摇头：
“我们所长，以前就跟黄区长的部下认识，所以黄赞来了我们所，我们所长马上就靠了上去，上次马家岗子那人，也是他们干的。”
王三嗤笑一声：
“那李副所长，上次可是你带人去把我抓回你们所里的。”
额！李发马上回道：
“王副科长，这个事，是我猪油蒙了心，唉，当时我们所长不在，那个黄赞直接找到我，我也是没办法，幸好，后面您没有出什么事情。”
王三又问道：
“那我请问，当时要是换了一个普通的干部或者乡亲，你刚说会吃点亏，具体会吃什么亏，你能回答我么？”
李发也是破罐子破摔：
“王副科长，不瞒你，要是个干部但没啥背景，顶多是挨顿打，让那个黄赞消消火，我再劝劝，这事就过去了，要是个没背景的群众，估计不仅要挨打，可能还会关一阵子。”
王三这时候笑了，他对着李发说道：
“那么，李副所长，你觉得，你做的对得起你身上的衣服吗？”
李发涨得通红的脸刚消下去一些，马上又红了，他低着头：
“王副科长，我知道，这事，是我错了，在地方这几年，我差点也变成了我讨厌的那种人，但是也请您理解一下我，有些事情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王三这时候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李副所长，那么问题来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供销社副科级待遇，还不是领导岗位，何德何能让你专门跑一趟来认错？”
李发抬起头，看着王三：
“王副科长，您能让一个正局级和我们市局的处长，直接赶过来帮您，这些人，我一个都得罪不起，而且，我们赵局长的千金，当时可也在场，实话说，这些都是能让我立马脱下制服滚蛋的人，我谁都得罪不起。”
“那黄赞你就得罪的起了？”
“黄赞的行为，我其实看不惯，只是我没有办法！他背后是黄区长。”
“哦？那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可就是得罪他了。”
李发一脸坦然：
“黄区长跟我不是一个系统，两方让我选，我最得罪不起的是赵局，当然，要是黄区长想针对我，不需要赵局，就是丁处长说句话，我就能没事。”
李亮听了半天，忍不住说道：
“李发啊，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你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算计！”
李发无奈的摇头：
“亮子，我说了，咱们不一样，我们全家以我为荣，我们家族就走出我一个端上公家碗的人，我活的小心翼翼，所以，有错我也认，今天过来，我就是专门过来认错的，只希望能放我一马！”
王三心里感叹，李副所长这人是好人吗？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那必然不算的，但是他有的选吗？
面对得罪不起的人，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再说了，自己能让他来认错，靠的也不就是苏华和赵永林的势吗？
明面上，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副科级供销普通干部罢了，在这四九城，他真不算个什么，说起来，自己又高尚到哪去？狐假虎威罢了。
王三顿时觉得很无趣，他对着李亮说道：
“亮哥，李副所长是你的战友，你说我该不该原谅他？”
李亮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
“王副科长，李发之前在队伍里，那也是只要冲锋号一响就抱着枪冲锋陷阵的好汉子，我们俩在一起也没少打硬仗。
听到这，我也大概明白他的处境，他现在也是因为得罪不起那个叫黄赞的，才冒犯到老弟你头上，你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次？当然，需要他怎么赔罪，你可以直接提出来，我想他不会不答应，对不对啊李发？”
李发马上不停的点头：
“对对，王副科长，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李发要是能办到，绝对没二话！”
然后一脸希翼的瞅着王三。
王三心里盘算，这个李副所长，
王三把手指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点着，对着他们两人说道：
“亮哥，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给你面子？李副所长，咱们之间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但是，你得帮我一点小忙！”
李发大喜，马上拍着胸脯说道：
“王副科长您请说！”
“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就是你们公社那个魏大咏！”
李发干脆利落的回道：
“没问题，交给我了。”
李亮问道：“这个魏大咏是谁？”
李发解释说：
“这个魏大咏，是我们公社采购科长，说是科长，那就是我们公社里这么喊，实际上级别跟我一样，也是个跑腿的。
王副科长让我调查他，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这个魏大咏和黄赞是一起的，当时王副科长被抓到我们所里，就是那个魏大咏一直给黄赞出主意。”
王三点头：
“没错，这个魏大咏，上次从他眼神我就看出来，他就是一个机关老油条，这种人才是最不能小看的，一肚子坏水，我家里人现在都在村里，我担心他鼓捣那个黄赞使坏，所以需要李副所长你帮帮忙，留意一下。”
李发马上保证：
“您放心，这个事我一定给您办妥当，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都马上给您联系。”
王三思索一下，跟他说：
“你要是有紧急情况，白天可以打电话到我们东城区供销总社采购科。”
“成，白天我就电话通知您，晚上我派人来通知您，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而且，今天您跟我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门，我都全忘了！”
说着他看向李亮和李旭。
李亮马上说道：
“你看我干啥，我都不知道你们今天聊了什么，咱们不就在这喝了会茶，闲聊了一阵么？”
李旭在旁边也跟着点头。
王三笑了笑：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防范于未然，又不至于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实际上王三已经决定马上要收拾黄赞和魏大咏了，让李发打听也是放个烟雾弹罢了。
这个事情说完，李发明显放松下来，李旭看气氛缓和了，也跟着插嘴，几人闲聊着，李亮和李发，不时说一些当时打仗的事情。
王三这才了解，这个李发，在当时确实算是好汉，本身是徽地的人，后来听同乡一个果军的逃兵回来说了鬼子的暴行。
他不顾家里人的阻拦，才十五岁的年纪，毅然跑去投奔了队伍。
在部队里，也是打了七八年仗的老兵，硬仗没少打，多次负伤，但是由于不识字，到最后跟着大部队进四九城的时候，也才是个副排长，李亮当时跟他一个连队，是排长。
后面看李亮选择转业，他跑去问，李亮说现在到处都缺人，到地方上，也大有可为，于是跟着转业到地方来，本来是要回原籍的，后面是找他们当时的营长帮忙说话，这才分配在这。
李亮拍着李发的肩膀说道：
“李发啊，你在公社派出所待这7年没挪窝觉得不公平，那我在这城区派出所做副所长一坐就是七年，不是跟你一样么？”
李发一想也是，李亮在部队，就比他高一级，回了地方，也只是比他高一级，这样一想，心里平衡多了。
这时候李旭突然说道：
“哥，你不是说你们所长马上就要调走了，你马上就要扶正了么？”
好小子，真会挑时间说，这下，李发心里又酸了，这李亮要是扶正，可就是正科了...
谁知道李旭接着说：
“发哥，你们所长，也很快就要调走了，你可以争取一下。”
李发马上看向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