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物袋在掌心硌出红痕,陆明川盯着驶来的黑色轿车,后视镜里折射出省公安厅大楼的棱形玻璃幕墙——那栋被称作“正义之盾”的建筑,此刻在晨光中泛着冷灰。副驾驶的车窗摇下,露出省长秘书紧绷的脸:“陆省长,常委会临时加了‘庆安民生问题’议程,您昨天下发的地下水污染调查报告被标为‘待核实’。”
女孩拽着他袖口的手突然收紧。陆明川低头,看见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座水库,库底用歪扭的线条勾勒出星星点点——那是三十七个孩子的“骨灰冢”。焦书记带着痕检科从地下室出来,取证箱里装着带血的手术钳,钳柄刻着“省人医2015-03”的编号,与三年前医疗反腐风暴中失踪的器械批次完全重合。
“陆厅,省纪委收到省生物研究所的火警通报。”年轻民警举着对讲机,声音里带着颤音,“恒温培养箱所在的b3实验室凌晨起火,监控显示有人抱着液氮罐冲进......”话未说完,陆明川已冲向自己的奥迪车,副驾驶的暗格里藏着他备用的调查笔记本,第47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2018年庆安县“山体滑坡”遇难者名单里,有三个孩子的生日与“陆雨”档案上的涂改日期重合。
省生物研究所的浓烟在天际线凝成墨团。陆明川撞开消防通道门时,正看见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往焚烧炉里倾倒培养皿,皿中淡粉色的组织块上,编号“qL-01”到“qL-30”还未完全烧尽。研究所所长举着灭火器挡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那是长期注射镇静剂的生理反应。
“这是医疗废弃物的正常处理......”所长的解释被陆明川扯掉的工牌打断,露出锁骨下方的青色纹身——庆安县福利院的建筑轮廓,与院长胸口的标记分毫不差。焦书记带着法警破门而入,取证灯照亮墙角的冰柜,第三层抽屉里整齐码放着标有“省长夫人专用”的胚胎培养瓶,培养液里漂浮的组织上,赫然有与省长儿子相同的胎记特征。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省水利厅厅长的微信语音。陆明川按下播放键,对方带着哭腔的颤抖声混着电流:“陆省长,庆安水库的底泥检测结果......重金属超标三百倍不说,那些骨灰里检测出......生长激素和器官移植排斥药物成分。”附件里的光谱图上,三十七个红点像一串省略号,悬在“人体组织残留”的分析栏下。
焚烧炉突然剧烈轰鸣。所长趁机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天花板的 sprinkler系统应声启动,却喷出带着消毒水味的淡黄色液体——那是用来销毁dNA证据的漂白剂。陆明川扑向焚烧炉,从余烬里抢出半片烧融的培养皿,上面“qL-17”的编号虽已模糊,边缘却残留着平安锁的银饰碎屑。
“他们从胚胎时期就开始标记!”焦书记举起从所长办公室搜出的台账,“‘qL’是‘清莲’拼音首字母,编号对应着捐赠人等级——省长级配三位数,厅局级四位数......”台账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qL-99”,备注栏写着“备用中枢”,捐赠人签名处盖着的,竟是陆明川的电子签章。
研究所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二十辆黑色帕萨特组成的车队堵死了正门,打头的车辆挂着“省应急指挥”牌照。陆明川透过烟雾看见省公安厅厅长走下车,腰间别着的枪套上绣着“清莲”暗纹——那是沈明远送给心腹的“护身符”。厅长举起扩音器时,陆明川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戒痕,与沈明远庭审照片里的戒指尺寸完全吻合。
“陆明川,你涉嫌滥用职权干扰科研项目!”厅长的声音被漂白剂雾气扭曲,“省生物研究所承担的是国家重点医疗项目,你擅闯现场破坏......”话未说完,研究所的通风系统突然启动,卷着灰烬的风里,陆明川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三个戴口罩的“护工”正推着标有“实验体转移”的推车,车轮碾过他掉落的调查笔记本。
推车上的白布滑落一角,露出脚踝处的“qL-44”编号。陆明川猛地转身,对上“护工”口罩上方的眼镜——那是他三年前在贫困县小学见过的数学老师,当时对方正在分发“清莲牌”营养片。老师别过脸,却有泪水从指缝间滴落,滴在推车上的保温箱上,箱体外贴着的标签写着:【供体:12岁,匹配度97%,送往省人医VIp-08病房】。
手机在此时收到匿名邮件。压缩包里是段加密视频,画面时间显示为2023年冬至,省人医地下三层停尸房。陆明川看着胸外科专家将手术刀刺入“患者”胸口,手术灯照亮对方手臂上的“qL-23”编号——那是他曾经慰问过的“先天性心脏病康复儿童”。视频最后一秒,镜头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而监控室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省纪委监控系统已接入”的绿色字样。
“原来你们早就渗透进纪委系统。”陆明川攥紧培养皿碎片,锋利边缘割破掌心,“周昊的调查笔记、我的行动路线,你们都了如指掌......”他突然想起沈明远临终前的“赌局”——这个犯罪集团一直在观察他,用孤儿的血、用百姓的命,赌他会不会成为下一根“伞骨”。
厅长的手悄悄摸向枪套。陆明川注意到他耳麦里传来模糊的指令:“按b方案,先控制陆明川,再处理......”话未说完,研究所西侧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是省环保厅的突击检查组炸开了后门。带队的副厅长举着搜查令,身后跟着戴摄像机的记者,镜头里映出焚烧炉余烬、培养皿残片,以及所长胸前的“清莲”纹身。
“根据群众举报,我们在庆安水库底泥中发现人体组织。”副厅长的声音通过直播传向全网,“同时接到匿名线索,省生物研究所存在非法人体实验......”他转身指向推车,“这些孩子不是‘实验体’,是我们省‘希望工程’的受助儿童!”
直播间的弹幕突然被“qL-17”刷屏。陆明川摸出平安锁,锁芯里的Sd卡还在发烫。当他将卡插入记者的摄像机时,屏幕跳出的手术视频里,主刀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刻着“省人民政府赠”,正是省长办公室特供的纪念品。
厅长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试剂柜,瓶瓶罐罐里的液体混合成诡异的紫色,在地面蔓延成庆安县的地图轮廓。陆明川听见手机里传来福利院女孩的语音:“陆叔叔,电视里说你是坏人,可我看见你藏在袖口的创可贴,和我上次摔破膝盖时你给的一样......”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陆明川望向天空,省纪委的监察直升机正在盘旋,机身喷涂的“廉政公署”字样被阳光照得发亮。他摸出西装内袋的录音笔,对着镜头按下播放键,院长的供述从扩音器里传出:“‘护苗人’就是给伞骨施肥的人,省长、厅长、所长......我们在每个要害部门都种了‘清莲’的种子......”
厅长突然狂笑,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疯癫:“你以为扳倒我们就能晴空万里?省常委会里还有三把‘伞’,他们的伞骨上......”话未说完,纪委特勤已将他按在地上。陆明川注意到厅长鞋底粘着的泥土,经纬度显示正是庆安水库的位置——那里本该埋着三十七个孩子的冤魂,此刻却成了腐败分子的“肥料库”。
暮色漫进研究所时,陆明川站在培养箱残骸前。qL-17的平安锁躺在他掌心,锁坠内侧刻着极小的“Lh”——那是“陆昊”的缩写,周昊牺牲的儿子曾用这个代号在暗网传递证据。手机弹出新闻推送,#庆安福利院黑幕#的话题阅读量突破十亿,最新一条热搜是:【省人医停尸房惊现无名尸体,脚踝编号与缅北矿场重合】。
焦书记递来新的调查报告,首页用红笔圈着:“清莲基金会”近十年账目显示,73%的善款流向“医疗科研”,而收款方账号均为境外离岸公司。报告夹着张照片,是沈明远与省长在“慈善晚会”上的合影,两人身后的背景板上,“清莲”logo的花瓣恰好组成dNA双螺旋结构。
走廊尽头传来孩子的哭声。陆明川转身,看见被解救的qL-44正抱着护士痛哭,女孩后颈新发现的胎记,与省长夫人的家族遗传特征完全一致。他摸出钢笔,在台账的“qL-99”备注栏写下:【备用中枢?不,是伞骨们的倒影】。笔尖落下时,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这把遮天蔽日的黑伞,终于要在风雨中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