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已经摆驾回宫。
回宫路上聊了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只是帝后二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姑娘。
应该还能再抢救抢救。
诺大的长公主府邸,于夜间犹如一头隐匿在暗处的巨兽。
府内灯火通明。
门窗上贴着喜庆的红色剪纸。
被来往的奴婢下人们撕的残破而凌乱。
林青瑶就靠在大殿的门框之上。
神色依恋的看着邓嬷嬷的指挥下人打扫。
“嬷嬷,我饿了。”
文皇后的一生,有两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是她已二十二岁那年。
文皇后一直没有动静的肚子,忽然怀了。
可是那一年,边疆传来文将军通敌叛国血证。
刚坐上首辅之位的裴玉岑亲自上的折子。
文皇后听闻噩耗,怀中孩子没保住。
身体也一日日垮了下去。
想到这,林青瑶捏紧了拳头。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让这件事情发生。
若是今后有机会,边疆战场,她是要走一趟的。
邓嬷嬷传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青瑶小时候刚出生,就极其能吃。
一个奶嬷嬷的奶水根本不够。
所以当时干脆将良人家的三个新产妇,都留了下来。
邓嬷嬷,李嬷嬷,还有冯嬷嬷。
小小的人儿似乎有些认人,一开始只认邓嬷嬷。
所以邓嬷嬷后来一直跟着林青瑶。
为她操持公主府,后来…
她记不清了,到底是为何。
婚后第五年,首辅大人的母亲赐死了邓嬷嬷。
不过,也不重要了。
林青瑶咬紧了牙关,她不会再嫁给裴玉岑了。
她会查清楚那些事,要保住已有人形的胞弟。
而她顶顶好的邓嬷嬷,也不会被活活打死。
“公主,用膳吧。”
邓嬷嬷眸光之中水光闪动。
从哪一年开始?
长公主说裴大人嫌弃她太过圆润。
自那之后,她再未用过一顿晚膳。
满福喜人的脸盘,也日渐消瘦。
邓嬷嬷匆忙用袖摆,胡乱在脸上擦了擦。
宠溺的喊她。
林青瑶上前两步,挽住邓嬷嬷有些枯瘦的胳膊。
她弯了弯眉眼:
“嬷嬷陪我吃才香。”
话音刚落下,大门之处忽然传来呼喊之声:
“长公主,长公主,快去救救我家大人!”
“那禁卫统领是个什么东西!”
“假传口谕!”
“还逼着我家大人下跪!”
那人横冲直撞,遇到拦路的的奴才,竟然左右开弓,将人扇翻在地。
邓嬷嬷看了眼林青瑶弯到一半,渐渐转冷的眉眼。
心下了然。
“金宝,元宝。”
“你们俩是来混饭的吗?”
邓嬷嬷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完。
金宝元宝同时动手,将那裴玉岑的随行小厮双臂扭到了身后。
“跪下。”
林青瑶声音森冷,皇室血脉又岂有草包之人?
曾经只是她被瞎了眼,迷了心而已。
如今,谁还敢骑在她头上,对她不敬?
“亻…”
那小厮还没‘你’出声,就被金宝啪啪啪的扇肿了脸。
“你你奶奶个腿你,长公主殿下是你可以随意你来你去的吗?”
金宝边打边喷。
那小厮还要张口,可惜齿缺嘴肿,只能咕哝着什么。
眼神也从桀骜不驯渐渐转为惊恐。
“你真是屎壳郎打哈欠,张嘴臭死个人!”
“你金宝爷爷今日不打的你满地找牙,就让元宝当你爹!”
金宝这些年性子被压了许久,今日他福禄爹临走前交代他。
长公主殿下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金宝就知道。
他这倭瓜大的巴掌,又要派上用场了。
邓嬷嬷已经和丫鬟们,簇拥着长公主去用膳了。
看样子暂时不用停,嘿嘿嘿。
使了个眼色,让元宝继续绞着这小厮的手。
金宝朝着一边的下人道:
“去把银宝叫来,让他发发邪火!”
林青瑶已经坐在桌旁吃了起来,邓嬷嬷并没有真的入座。
她吃一小口,邓嬷嬷就接着布菜。
虽然知道长公主不太一样了,但嬷嬷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被那裴玉岑几句话就骗了回去。
犹犹豫豫,小声道:
“您别怪金宝他们,他们就是混不吝。”
“从前跟着您无法无天惯了的,这几年…”
邓嬷嬷看林青瑶放下了玉筷,噤了声。
弯腰就想跪下去,却被林青瑶拖住。
“嬷嬷,从前是我错了。”
“金宝他们很好,您也要好好的。”
看着邓嬷嬷眼中又漫出水光,林青瑶深吸了口气。
“行了,咱们去看看裴大人下跪,是何种光景罢。”
虽然银宝还没打够,但是也停下了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裴玉岑的官舍而去。
??..??
裴大人的后厨中,火花自铜炉之中炸开。
噼啪作响。
虽然只是官舍的后厨,依然被收拾的疏密有致。
后厨空间小,又熬着药。
人一多,裴玉岑就觉得有些烦闷。
他像是没有听清贺统领的话。
清冷的脸上只轻轻皱了皱眉。
贺统领的亲兵,在他说完后,就将人松了开来。
口谕传完,不能再按着人跪。
不然长公主追究起来…
裴玉岑缓缓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拍开褶皱的衣摆。
众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的看他整理。
直到那衣摆彻底平整,他抬起头来:
“长公主在府邸吗?”
并没有人回他。
裴玉岑也不觉得有何尴尬。
“无妨,我就亲自走这一趟吧。”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齐整的方帕。
缓缓垫在药壶的手柄之上,将壶提起。
滚烫的药汤,倒入瓷碗之中。
“李琅,将药给表姑娘送过去。”
说罢,他走到了贺统领身边,甚至没有一丝恼怒:
“辛苦贺统领,还为拙荆传如此难以启齿之言。”
他微微颔首,朝着前堂正门走去。
……
他叫长公主什么?拙荆?!
不止贺统领,连吃瓜的张长卿都变了脸色。
这让长公主听到,估计也不会再闹什么不要了之类的话吧
因为就这俩字,就能让她高兴疯了。
贺统领紧随其后,来到前堂,拦住了裴玉岑。
看到去前堂门口,摆放乱七八糟的聘礼,裴玉岑眸色深深。
贺统领并没有察觉到后者神色的变化。
他还在后悔,自己的行为。
不管之前是皇令传话也好,还是他擅自让人跪下。
他当时,只是一时被长公主的模样所骗。
所以冲动了些,可现在看来...若这又是二人的闹剧。
他就算是禁军统领,也免不了一顿杖责!
冷汗自这位少年将军的背上流了下来。
要不…
咬咬牙,干脆想办法让他俩黄了?
想到这里,贺统领心下一横。
用长刀,拦下了裴玉岑。
裴玉岑眸中带了些疑惑,侧头看着他。
贺统领立刻将那枚玉壁,递了过去:
“长公主说,此物归还,与君决绝。”
裴玉岑接了过去,并没有将贺统领的话放在心上。
瑶瑶这几年被他调教的很是温婉,已经很少这样闹脾气了。
“多谢。”
他颔首,就要朝着大门而去。
裴玉岑毫无反应的样子,让贺统领的心,彻底坠入深渊。
“表…表哥。”
几乎同一时间。
一道声音响起。
这带着脆弱的声音,犹如春后细雨,清脆又带着一丝颤抖。
裴玉岑朝外走去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起来了?”
魏乐涵穿着水粉色竖领衫,下身白色百迭裙。
行走时,身姿轻盈,步步生莲。
即便是病中,柔软与从容也不减半分。
前堂见到女眷,太医院的众人都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很快,禁军也退走。
“咳咳。”
长袖掩住毫无血色的唇,猛地咳嗽了两声。
而后她水灵灵的眼眸,直直看向自家表哥。
“今夜,能不能不出门了?”
裴玉岑站在原地。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转过身,背对着官舍的大门,冲着表妹点了点头。
也好。
这几天不见她也好,从前她闹脾气,只需要冷几天,自然就回来了。
说着,也不在乎男女之别。
虚扶着魏乐涵,往后院长廊走去。
他身量颇高,没有看到。
魏乐涵转身的刹那,朝着门口。
露出挑衅的笑,口唇轻动: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