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殿内,
刘炬端坐于鎏金御座之上,两侧的织金帷幔垂落,露出了繁复华丽的龙凤纹样,他面带喜气,静看下方跪拜贺喜的百官,随后,便是诸州进献祥瑞之物。
不过,各州进献祥瑞的官员由于品级较低,所以通常都是由户部侍郎来代为呈上。
司陆河站立殿中央,手持象牙笏板,高声宣唱着祥瑞内容,声音在殿内回荡。
赵鹿吟总觉得这种场面格外尴尬,所以往常这时,她总会盯着司陆河看,待结束后,再学着他那副装模做样的架势来取笑他。
不过今日,赵鹿吟分外安静,一动不动地站着,目视前方,格外的...
僵硬。
因为那不是赵鹿吟,而是豆包...
嗯...你问赵鹿吟在哪,赵鹿吟...
在皇城外的侍从区里待着呢...
早在进宫殿时,她就借着去茅房的时候,与豆包互换了一下,经过上次的事情,赵鹿吟特地请了个口技师傅教豆包变声。
虽说她也会,可她却不会教,
等他声音学了个八九成像后,再在外表上多下点功夫,乍看之下就能跟她本人有个七八分像,短时间内足以以假乱真。
再说了,元旦朝会冗长沉闷,只要跟着别人行礼跪拜,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她已经跟豆包说好了,正式宴会开场前便会回去。
帷帐下,热气袅袅,仆从们正坐在小方凳上,借着暖意小声聊天,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地轻笑。
这会,赵鹿吟正饮着热茶,眼神不动声色地扫向一旁姚枕带的几个仆从。
她看向那位身着靛青色服饰的中年男子,衣料质地明显优于他人,猜想他大概就是姚枕的心腹。
如果说...想让她与那位和亲的公主有染,那么...为了防止出现纰漏,应该会在晚宴前就将那位公主控制在一处地方。
而晚宴设在麟德殿,到时候,官员可以带一两名下人贴身伺候,如果要让姚枕知晓情况,那么消息必定会经过他的心腹,再由他的心腹转告于他。
那...现在就先等着吧,看看他们为她挑选了一个什么样的戏台。
赵鹿吟慢悠悠地吃着点心就着茶,好不惬意,眼波流转间,忽然瞥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嘴角一勾,端着茶踱到那二人身旁坐下,随意道,
“二位是司景...少卿大人司大人府上的?”
阿林和霖风闻声看了过来,似乎是认出了豆包这张脸,点了点头。
“你们家公子会不会难伺候啊。”
阿林感觉这个人莫名其妙跟他搭话怪怪的,不敢说太详细,只是斟酌道,“公子人很好。”
赵鹿吟看出了他的戒备,眼尾微微弯起,故作苦恼道,“也是,一看你们公子就是个善良的好主子,不像我家大人...”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又重重叹了口气。
没有谁能不好奇别家的闲话,阿林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就连霖风也侧头看了过来,反正又不涉及自家主子的闲话,那听听也无伤大雅。
赵鹿吟继续道,“她总是挑三拣四的,怪会出尔反尔,说要吃这家的糕点,买来了又说不想吃了,真是难伺候...”
顶着别人的脸,说着骂自己的话,也就赵鹿吟能干出这种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下人不忠心,编排自家主子呢。
也就是这会豆包在顶替赵鹿吟,对这边发生的事浑然不觉,若是让他知道自家公子顶着他的脸干这种事,绝对会破口大骂,说赵鹿吟这是败坏他的名声,下次死也不再顶替她了!
阿林一听赵鹿吟这话,觉得自家公子真是难得的好主子,有了炫耀的心思,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我家公子从不苛刻下人,有什么难处还会帮你一把。”
赵鹿吟含笑点了点头,
“而且啊...”话到嘴边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霖风,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才又继续眉飞色舞道,“公子小的时候特别乖,一点都没有别的那些世家公子的傲气,他还会跟下人道谢,真的是顶顶难得,才学又好...”
赵鹿吟打断道,“你们公子就没什么缺点吗?或是害怕的东西?真有那么完美的人吗?”
“噢哈哈,公子怕痒...”说到一半,霖风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手肘不着痕迹撞了下阿林。
阿林猛地噤声,立马改口,“...公子没什么怕的东西...”
倒是挺戒备的...
赵鹿吟了然地笑了笑,见有位下人急匆匆进来,模样鬼鬼祟祟,对那位姚枕的心腹耳语了几句。
她垂下目光,状若无意地站起身,“茶有些喝多了,我去一趟茅厕。”
说完,她便在他们的目光下慢慢走出了帷帐外,躲到了一旁的小草丛里。
没过多久,那位传话的下人就走了出来,赵鹿吟悄无声息跟上去,等到四下无人之际,立马上前捂住了他口鼻,不由分说把他拖到一旁的角落里。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赵鹿吟动作迅速往他嘴里塞了点东西,扼住他的嘴让他吞咽了下去。
“不好好说话,你等会就会毒发身亡。”
轻飘飘一句话落,那人便立马停止了挣扎,瞪大了眼,一副哀求模样。
赵鹿吟松开了手,蹲到他面前,“刚刚,你跟那人说了什么?”
他声音颤抖,“说...说好了...说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
“和...和成公主...”
“她在哪?”
“就...就在麟德殿旁边的郁仪楼...”
噢...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既方便将她引过去,还方便有下人撞破后告诉刘炬。
赵鹿吟点了点头,站起身便作势要转身离开,却被那人拉住了袖子,她脚步顿住。
“药...解药...”
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赵鹿吟淡淡开口,“没关系,死不了。”
“我只是...喂你吃了把土。”
说完,她抬脚便要离开,却再次被拉住了。
他一脸哀求,“那...大...大侠...您能把我敲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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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景洲站在文官的队列里,望着前面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几乎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裴纪的不对劲。
他目视前方,笔挺如松,跪拜行礼的动作也一丝不苟的,如此规矩,根本就不像裴纪的做派。
毕竟...若是裴纪的话,这种冗长乏味的场合,他定是会弄点什么小动作的。
或是睡觉,或是偷偷吃点东西。
有了上次的经验,司景洲立马就猜到那大概是他的侍卫。
如果是他的侍卫的话,那么...裴纪去哪里了?
他为什么离开了...是身体不适还是只是不想在这待着...
殿中礼乐声声,但似乎是因为裴纪不在,司景洲只感觉这声音格外吵闹,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笏板,心中哀叹。
自己好像...越来越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