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前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两个。
连荼羽心中一紧,佯装怯怯,低声对吕北说道:“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哪怕不能见到心上人最后一面,我也不想因此而拖累了你。”
吕北似乎十分感动于连荼羽的“情真意切”,当即表示无论刀山火海,他都会帮连荼羽达成心愿。
紧接着,也不管连荼羽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吕北直接抓起她的胳膊,拽着她朝水牢入口大步走了过去。
来到几个守卫面前,就见吕北昂首挺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奉祭主大人之命,我二人特来巡视水牢,以防敌人趁乱滋事。”
连荼羽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憨厚淳朴的吕北,说起谎来居然如此淡定。看起来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真的骗到他了吗?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连荼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他现在正努力地帮她混入水牢。
……
几个守卫显然没有轻易相信吕北的话,大概是被派来之前得到过什么叮嘱。
他们非要吕北拿出带有祭主印信的文书,否则谁也别想踏入水牢一步。
听到这个要求,连荼羽心头泛起一丝忧虑。她连祭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印信了。
因此,她只能寄希望于吕北。
吕北早就料了他们的态度,因此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难道你们还不知外面乱成了什么样?祭主大人分身乏术,哪有时间写文书。”
这个理由倒也站得住脚,若非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何至于派这么多人守着祭坛和水牢。
见几名守卫有所动摇,吕北立即补充道:“如果几位不放心,我愿意留在此处当人质,让我这兄弟下去巡视一番。如何?”
闻言,守卫们更加犹豫起来。
人家好歹是祭主的亲卫,如果他们一味拒绝,难免会得罪人。
更何况,只下去一个人而已,大概也翻出什么风浪……
吕北见自己的提议有效,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咱们都是听命行事的。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太过为难我。否则挨罚的时候,我定要‘请’几位兄弟来给我作陪。”
这便是在威胁了。
连荼羽本以为吕北这般不客气的言辞会直接激怒守卫,不曾想他强硬的态度反而极大程度上削减了守卫们的怀疑。
“你留下,让他进去。”其中一名守卫做出了决定。
他说完,见没有人出言反对,就知道大家想的都差不多。
于是,他接着说道:“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能按时出来,可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祭主还等着我们复命呢,哪里敢拖延。”吕北说着,一把将连荼羽推进了水牢入口。
趁没人注意,他还偷着对连荼羽眨了眨眼,示意她快去快回。
连荼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向吕北投去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后,便毫不犹豫地顺着台阶快步走了下去。
台阶尽头连着一段很长的廊道。
走过长廊,连荼羽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水牢。
那是一片极为宽阔的水池,但连荼羽首先注意到的,是水池中百十多根粗壮的柱子。
因为,每根柱子上面都绑着人。
冰冷的池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腰腹,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新旧交替的伤痕无比刺目。
或许是因为被囚禁得太久了,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早已经麻木。
因此,尽管知道有人来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垂着头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的场景如同巨大的浪潮扑面而来,堵得连荼羽喘不过气来。她心中不由自主涌起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情。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人救下来,可问题是她该如何救人呢?
如今亲自进入水牢,连荼羽已经可以确定,使人丧失力量的原因就在池水之中。也就是说,她没办法进到水池中将人一个一个的救出来。
但如果不进水池,仅凭她一人之力,只怕也很难将所有人都救下。
一时之间,连荼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救人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离她最近的那根柱子。
柱子上绑着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她凑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太确定的喊道:“柏……莘?”
柏莘,阵道魁首晋瑅老祖座下最小的弟子,也是仙界大比上第一个被挑战的对象。
因为阿梧热衷于研习阵法,连荼羽当时还想着过后找他讨教讨教来着,因此记住了这个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会在如此情形之下再次见面。
此时的柏莘听到有人叫自己,便缓缓抬起头来。
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一名身着亲卫服的陌生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就听他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早已跟你们祭主表明过立场了,士可杀不可辱。倘若她执意要见我,那就带着我的尸首过去好了。”
连荼羽闻言,瞬间明白过来,柏莘这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
她迅速褪去伪装,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担心柏莘仰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脸,连荼羽还特意蹲下身去,尽量让自己与柏莘的视线平齐。
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呀!还记得吗?我们曾在仙界大比的时候碰过面。”
柏莘微微眯起眼睛,认真打量起眼前之人。
但因为仅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并不是特别确定,迟疑地问道:“你是……丹山的那位王姬殿下?”
见柏莘认出了自己,连荼羽松了口气:“是我。”
“你是来营救我们的吗?”
“我代表……骁白军,没错,我代表骁白军,前来协助诸位脱离水牢。”连荼羽一边说,一边不忘变回那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
“就你一个人?”
“还有几个同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你了!”
柏莘的出现,于连荼羽而言当真是意外之喜。
祭坛上面的法阵极有可能是破解水牢古怪的关键,有了柏莘这个懂阵法的,眼下棘手的局面或许会迎来转机。
柏莘却不解其意:“王……”
“叫我阿羽就好。”
“阿羽,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还真有。我这里有个法阵,想要你看一看。”
然而,连荼羽转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物件,可以将她脑海中的法阵临摹出来。
提起法阵,柏莘总算有了些精神。他见连荼羽四处寻觅,隐约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但水牢简陋,只怕她不能如愿。
他想了想,而后说道:“阿羽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将法阵绘在我身上。只要能感受到法阵纹路的走向,我便能尝试破阵。”
连荼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夸赞道:“哎呀,你这家伙还挺机灵的嘛!”
说罢,她再次蹲到柏莘身前。
随即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柏莘的胸膛上,开始全神贯注地勾勒起法阵的图纹。
连荼羽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人逐渐变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