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为了我耗尽一切。师尊，真的没办法救他吗？”连荼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透露出的哀伤与绝望。
此刻的她正仰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夜须弥。
然而，夜须弥什么都没有说。
连荼羽原本暗含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她缓缓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揪着衣角，心中满是内疚。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弱小与无力，但凡她当时能够轻松压制修乐环，也不至于让阿渡一个人面对那只蜘蛛。
结果就是她非但没能保护好自己，还葬送了阿渡的性命，这种挫败感几乎要将她完全击垮。
强烈的情绪波动使得连荼羽的额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由得用手紧紧捂住额头，好似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些缓解。
她痛苦的模样被夜须弥看在眼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心口有点儿堵。
夜须弥不明白，为何她总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感到痛苦呢？她真的那么在意他们吗？
那她……是不是也同样这般在意他？
如果在小凤凰的心里，所有人都一样重要，夜须弥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在乎这一份“重要”。
这般想着，他越发烦躁起来，但又做不到甩手就走。
只见夜须弥慢慢走到床边，然后坐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此时应当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深陷于自责情绪之中的小凤凰。
奈何他根本不会安慰别人。
不过，他倒是见过别人是如何安慰小姑娘的。
那大约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久到夜须弥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
没想到如今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依旧清晰。
在逍遥太清境度过的无数个日夜中，那是最普通的一天。
就是那一天，灵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养活的夕颜花一夜之间尽数枯萎。为此，她伤心了许久，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后来，她是怎么开心起来的？
好像是桑昌死皮赖脸地抱着灵尘不松手，还给她找来了新的花种，这才使灵尘重新展露笑颜。
那应该就是安慰吧，还是很有效果的那种。
夜须弥决定依葫芦画瓢，想也没想便将人搂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没有太多的温柔，却十分坚定。
同时，他放缓语气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或许阿渡的命数就是留在这里。”
这番话并没有给连荼羽带来丝毫慰藉，只不过突如其来的温暖令她整个人有些恍惚。
泪水忽然间不再受她的控制，如脱线的珍珠般，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夜须弥的衣袍上，又似砸在了他的心上。
也许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没出息，连荼羽干脆将整个脑袋全部埋进了夜须弥的胸膛，似乎这样便能掩盖她的脆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哭累了，连荼羽就这样在夜须弥的怀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须弥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儿平放在床上，动作轻缓，神情中透着几分柔软。
起身之后，他首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襟，上面早已被连荼羽的泪水浸湿。痕迹略微有些明显，他只能为自己施一个清洁咒。
做完这些，夜须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嘀咕道：“原来我家小凤凰竟是水做的。”
嘴上是不饶人的吐槽，但他的心情其实还是蛮不错的。
想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之后，再次醒来的小凤凰应该可以慢慢接受现实了。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没了渡黄泉，连荼羽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了。
既如此，下一站就去沙蜃城吧。
迷惘之地即将出现在那里，连荼羽若能进去闯一圈，没准就遇上心仪的兵器了。当然，前提是她得符合迷惘之地的准入条件。
夜须弥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知不觉间，已然抵达了议事厅。
在临走之前，他还得听一听厌阙军关于此次行动的汇报。
此时，月浮琲正端坐于议事厅内，厌阙军十支小队的队长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夜须弥一进门，就见众人齐声行礼道：“拜见帝君！”
夜须弥微微颔首示意：“都起来吧。”
随后，大步流星走向主位，十分随意地坐了下来。
见帝君入座之后，其余众人才依次落于各自座位之上。
夜须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庚队队长裴单川身上，开口问道：“那几个魔族审得怎么样了？可有收获？”
听到帝君问自己，裴单川连忙恭敬地回应道：“回帝君，此次所俘共有四人。其中，除了将军通过传送阵送回来的那个之外，余下的三人……皆非梦魔部落所属。”
闻言，夜须弥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所以是魔族的哪个部落又想搞事情了？”
自从芒柯统领梦魔部落之后，梦魔一族越发显得与世无争。
因此，突然有人跳出来声称要一统天下，夜须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雷魔部落在背后搞鬼。
不过看裴单川纠结的神情，应该不是雷魔部落所为。
在夜须弥观察裴单川的时候，裴单川也在看夜须弥的脸色。见夜须弥依旧镇定自若，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底气。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汇报道：“除了那个梦魔外，其余三个分别为冰魔和炎魔。他们均为半途加入的这个组织，故而所知有限。现在只知道领头的是个女子，他们都尊称她为护法。”
“这位护法可找到了？”
“回帝君，在其老巢剿灭的二十一人中，无一女子。”裴单川老实回答道。
他们是真的没找到什么女护法，想来是发现不对劲儿后直接溜了。
一旁的月浮琲补充道：“若不出所料，那位护法应是御魔无疑。除她之外，被剿灭的的二十一人中还有三名御魔。”
根据月浮琲的推测，将连荼羽逼得山穷水尽之人，就是那个所谓的护法。
尽管他们没有见到流离蛛的尸体，但绯花之毒必须通过流离蛛的蛛腿将毒液注入人体内方能发挥作用这件事乃是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已经呼之欲出。
每当想到此处，月浮琲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连荼羽苍白虚弱的面容，与当时满地的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不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连荼羽也不至于伤的那么重，好在她如今已经暂无大碍。
但无论如何，这次确实是自己亏欠于她。等她醒了，他愿意任其处罚。
当然，不止月浮琲一个人意识到此次躲在背后搞鬼的魔族部落是御魔，夜须弥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甚至还想到，御魔能说动冰魔和炎魔一起参与行动，这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阴谋。
他们如今调查到的，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怕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此事断然不会轻易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