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之巅仍是从前那般孤寂，并没有因为连荼羽的离开或者回来改变半分。她见惯了昆仑山的喧哗热闹，如今猛地回到这里还有些不适应。
夜须弥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或许也是因为他没办法对连荼羽的怏怏不乐视而不见吧。
面对这样的连荼羽，他莫名有种罪恶感，仿佛是他亲手导致了她的不快。所以他急需从连荼羽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以此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不喜欢这里了？”
这个问题对于连荼羽而言并不难回答，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里。但她如果真的那么说，只怕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连荼羽，你在犹豫什么。”
“师尊想听实话吗？”
“……你可以闭嘴了。”
她都这么说了，夜须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不想听假话，但更不想听真话。现在，他甚至不想再看见她。
若不是渡黄泉的问题急需解决，他一定立刻把她赶出去，让她爱去哪里去哪里。
“说说渡黄泉是如何认主的。”
“您刚不是让我闭嘴吗？”
“本君看你出去一趟别的长进没有，顶嘴的功夫倒是愈发厉害了。”
夜须弥真的要被他这个徒弟给气死了，他好心好意把她带回来，想要替她将渡黄泉解决掉。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师尊若是看不惯徒弟，那徒弟就先退下了，省得在您眼前惹您心烦。”
“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凤凰。”
凭空背上了“没良心”的锅，连荼羽别提多委屈了。明明一路上阴晴不定的人是他，结果现在反倒成了自己的问题。
算了，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如果这么说能让师尊高兴，那您就当徒弟没有良心吧。但您放心，无论您怎么说，我以后都会好好孝顺您的。”
“你！”
他用得着她孝顺吗！
夜须弥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猪油蒙了心，不然怎么就没发现小凤凰一身反骨呢。他越不爱听说什么，她越要说什么，生怕他有半点顺心。
“你若不怕被渡黄泉吸成干尸，尽管离开便是。”
“吸成干尸！”
“差点忘了告诉你，渡黄泉本是黄泉之底封印着的大凶之物。若非当初需要它助我离开黄泉，想来它这辈子也没有见光的机会。”
“师尊既然知道它如此危险，为何还将它赠予徒弟？难不成您是……”
“本君若想害你，何须这般麻烦。”
当初之所以将渡黄泉给她，单纯是因为……顺手。成堆的法器中偏偏拿到了它，而它又刚好能飞。
只不过是往返东海一趟而已，也没有多长时间，更何况还有月浮琲跟着。夜须弥没什么不放心的，便也就没有再换。
谁能想到自家白菜第一次出门就被猪给拱走了。现在白菜还因为离开了猪，所以对他耍小脾气。
他这个做师尊的真的是承担了太多。
“那师尊快救救我，我不想变成干尸啊！您也不想有个干尸徒弟，对不对？”
“被你这么一说……”
“您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紧急？”
“为师突然觉得有个干尸徒弟也不错，起码没这么聒噪。”
“您一定不是认真的。”
连荼羽试图从夜须弥的脸上寻找出他在开玩笑的证据，可无论她怎么看，他的脸上都只有冷笑。
是他的常用表情之一，且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
“师尊真是好狠的心。您既然不想救我，何必还要把我带回来。直接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好了，省得我变成丑陋的干尸后污了您的眼。”
说着，连荼羽还做作地抹了抹那莫须有的眼泪。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师尊没什么同情心，但没有别的办法的连荼羽只能尝试一下装可怜。
果不其然，夜须弥根本不吃这一套。甚至还适得其反，将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个人身边，对吗？”
对你个大头鬼……
哪个人？死在谁身边？现在的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想死好不好！
其实在冠豸山的时候连荼羽就发觉她师尊有些奇怪，但她那时并没有当回事。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更何况是她这个对什么都不太耐烦的师尊。
结果他现在的言行愈发奇怪，连荼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修炼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了。不然为什么时不时就冒出来几句匪夷所思的疯话。
“我都要变成干尸了，师尊。您能不能正常一点，再不济也等替我处理完渡黄泉再发疯啊。”
“……”
“除非您真的想看着我死在您面前。”
连荼羽干脆破罐子破摔，就那么躺在了帝君殿的地上。什么破师尊嘛，难得给她个法器结果是绝世凶物，她被凶物缠上又怎么都不肯帮她。
看她好欺负是吧。
她还就不信了，要是他依旧不肯帮她解决了那凶物，她就不起来了。她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徒弟被吸成干尸，然后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夜须弥面前这般耍无赖，他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是多么幼稚。
和一个才千岁的小姑娘斗嘴，不是幼稚还能是什么？
“你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个最简单，就是由为师直接毁了它。”
“那您现在就……”
听到有解决的办法，连荼羽立即坐了起来。她本想说直接毁了它就行，可她后半句并没能说出口。
因为就在刚才，她突然接收到了来自渡黄泉的哀求，它不想就这么被毁掉。那是来自灵魂的悲鸣，连荼羽的心甚至都被它牵动了一瞬。
说到底，将她吸成干尸还是未发生的事。而之前它帮助自己解决了好几桩麻烦，那才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更何况，不是还有两个办法呢嘛。
“就什么？”
“您现在就说第二个吧。”
“第二个也不难，你只需要继续躺在这里，然后等着被它吸干神魂精气。”
“这个办法我当您没说，您还是赶紧说第三个吧。”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你驯服它。渡黄泉为天生凶物，凶性不可祛除。唯有遇到比它更狠更凶的人或物，它才会有所收敛。”
比天生凶物更狠更凶？
这一听就不是在说她，她不过才纳灵境，能凶过谁？
要不还是直接毁掉得了，那多省心啊。
但渡黄泉好像能读懂连荼羽的心思，她不过只是想了一下将它毁掉这件事，它就再次哀求起来。
说句实话，连荼羽与它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真没看出它身上有什么凶性。有些时候反倒是谄媚的紧，好似生怕被抛弃的样子。
要不，她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