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存恩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被齐大夫给瞪回去了。
齐大夫将门紧紧闭上，定了定心神。
活到老学到老，他可是太医院白院使的师弟，不能堕了师门的名声。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国公府的公子也不能打扰他学习技术。
余存恩想了想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一张药方直接盖在他的脸上，下一瞬门又飞快地合上了。
齐大夫还有这身手？
余存恩来不及多想，将药方拿起来仔细检查，还好墨迹干了，也没被自己的鼻涕糊上。
他吸了吸鼻子，这样冷的天气在外待久了不自觉地有些鼻涕了。
吩咐人下去抓药、熬药后，余存恩转头和赵惜香交流着案情，他觉得赵思贤的女儿眼睛和脑子都不错，一点不像大理寺那些讨厌的人。
不多时听到里面传来齐大夫兴奋的声音：“真的救醒了！”
站在一旁无用武之地的齐大夫终于腾出手来捋顺了胡须，不由赞叹一句。
“你这丫头果真有一手，看得出来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医的了，闲暇时交流一番。”
余存恩听到杜云醒来的消息忍不住推门而入，正好听到这句话，脚底差点打滑。
随后忍不住跟着赞了一句：他余存恩果然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案子一个比一个破得轻松。
街上随便请的大夫吊住了杜云的命，好不容易等来的齐大夫检查过后能做的只是让她慢慢恢复，不能保证今日能将人救醒。
而沈若犀的针法用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人就醒了。
至于一开始不让人行针的人是谁？反正不是他余存恩。
杜云现在十分虚弱，她艰难地掀起眼帘。
眼前这个女子好眼熟……
齐大夫‘啧啧’两声，“她醒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一直盯着你？”
“我长得好看？”沈若犀戏谑道。
齐大夫不出声，静静看着她。
这女娃确实长得好看，但年轻人不能夸耀太过。
“可能吧，老夫年轻时看到颜色好的姑娘也不会一直盯着看，这女子倒是不知羞，也不关心自己怎么活过来的，就盯着你。”
杜云：“……”
我只是没力气说话，并不是没长耳朵，你们这样说话就不怕把病人再给噎死？
行完针的沈若犀十分疲惫，出来透气。
尽管有药味掩盖，她一进屋内就在云娘身上闻到了谢南晴的味道。
去年刚来伯府的沈若犀去何府赴宴时穿过谢南晴房里的衣服，对她的味道无比熟悉。
而兰氏豪富，就算禁足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该用什么香料照旧用。
确定是谢南晴后，她给云娘施针时将自己绷得很紧。
“谢姑娘要喝水吗？”楚兰成关切地问道。
沈若犀点头。
她半天没喝水了，本来一直绷着精神感觉不到的，楚兰成这样一说她便觉得口渴了。
喝过水后，楚兰成说：“谢大姑娘今早出城了。”
……
休息过后的沈若犀缓过劲来，回到房里，齐大夫开的药也熬好了，灌给杜云喝下后，余存恩缓缓送出一口浊气。
余存恩：谁懂啊？终于不用随时担心关键证人会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溘然长逝了。
看杜云的反应就知道眼前的这几位姑娘不是凶手，不然她能是这眼神？
余存恩觉得自己很聪明，又偷看了两眼。
谢家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性子有些彪悍，他要跟祖母英国公夫人说，选媳妇儿时不能要这样的，容貌再好看也没得商量。
楚兰成挡住了余存恩的视线。
余存恩轻咳了一下，“杜姑娘，你没失忆吧？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从前有位受害者醒来就失忆了，给案子增加了不少难度，这是余存恩毕生之痛，现在他一见着病重的人醒来就会下意识地问上这么一句。
杜云摇摇头。
余存恩表情变了，“什么？你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杜云费力地清清嗓，“不是……民女记得。”
“余推官，她摇头应该是想表示她没有失忆。”楚兰成瞥了他一眼。
这余存恩成了顺天府的官员后脑子变得有些不灵光了。
齐大夫也觉得自家公子没有以前聪慧了，最近才把了他的脉，也没生病，估计就是跟那些文官一样书读多了，脑子里多了些呆傻之气。
失忆的人醒来后第一句话不都是问“我是谁”的吗？公子叫出了她姓杜，她也未表示疑惑，就说明没失忆，还需要再问下去吗？
果然是断案断傻了，看来要多开一些醒神开窍的方子给公子吃了，也不知道吃了后能不能变得聪明些……
余存恩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病让一位医者也犯上了职业病。
他理了理思绪，问了云娘几个问题。
发现杜云有些迟疑，他直言道：“你和王广风的事情他已经交代了，你只要老实说出昨夜之事就好。”
云娘的神色黯了下去。
都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果然，王广风也不外如是，都不可靠。
也怪自己太过苛刻，眼前这位余大人年纪轻轻便着青色官服，王广风什么都瞒不过他也很正常。
云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余存恩怕刺激到她，将人又给吓晕了，准备慢慢引导。
沈若犀柔声问她：“杜姑娘，昨夜你见到的是不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瓜子脸、身量娇小、眉间有痣的女子？”
兰氏是汝南人，身量娇小，脸上有泪痣，而她的女儿谢南晴与她脸型身材皆相似，一颗痣却在眉间，而不是眼下。
杜云觉得眼前的姑娘面善，奈何自己刚刚苏醒不久，头脑发晕，委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听到她问话，杜云下意识地点头，“是这般长相。”
沈若犀对余存恩说：“看来半莲就是带着她的主子谢南晴出府了。”
谢南晴扮起小丫鬟来还是能迷惑不少人的。
余存恩正色道：“放心，我的人已经将你们伯府围住了，她跑不掉。”
沈若犀投以质疑的表情，这位大人还不知道谢南晴已经不在伯府了。
沈若犀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外面的花大婶。”
余存恩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也看住了。”
他像是脑子这么不灵光的人吗？
沈若犀排除嫌疑还救醒了杜云，那指证她的花大婶肯定有问题，他堂堂余推官需要人提醒？
楚兰成也摇了摇头，余存恩如今怎么越来越天真了？和他哥哥完全不一样。
“今晨我有公务在身，城门开启没多久后便出了城，路上亲卫楚林见着一位眼熟的女子，他跟上去后发现是谢家大小姐。”
楚兰成有四五年没见过谢南晴了，一时没认出来。
而楚林从前以为谢南晴能成为楚家的主母，日后给他找个好媳妇儿，对她多有关注，至今还记得谢南晴的长相。
余存恩跳了起来，“什么？”
“当时不知道她与这桩命案有关，只看她的打扮不对，楚林便让人跟着她了。方才知晓花大婶的原籍后我和谢姑娘商量了，让楚林将人带来，不过她已经出城好几个时辰，还让人雇了马车，脚程挺快，楚林最快也是日落前才能将人带到。”
等待的时间里，虚弱的云娘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昨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