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有十三司，每司各设郎中、员外郎一人，主事二人。
谢守仁便是最低的六品主事之一。
说话的是户部京都清吏司另一主事之女许芳芳。
谢南蓉倒是神色讪讪。
她父亲虽是伯府世子，可实际官职不显，如今倒是有同僚之女来同她搭话了。
谢南蓉不愿给父亲惹麻烦，此时便敷衍着许芳芳。
心里却是鄙夷。
她平日里的交际圈子里都是勋贵之女，再不济也是外祖那边的三四品官宦之家，哪里给过什么六品小官之女面子呢？
谢南蓉勉强的神色许芳芳看得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带着何柔儿与谢南蓉往角落里去。
“方才二位小姐说的话我听了个大概。”
趁着周围无人，许芳芳对二人说道。
“什么？！”谢南蓉面带慌张，却强撑着，怒气直冲许芳芳发泄，“你都听到了什么，快说！不然我们伯府要你好看。”
“谢四小姐莫急，我说出来就是想帮二位，并不想告诉别人，与二位结怨。”
何柔儿按住急躁的表妹，“许姑娘不要介意，我表妹只是有些紧张激动罢了，对你并无恶意……你直说便是。”
“无妨，我能理解四小姐。”许芳芳淡淡一笑，这不算什么，她看过的脸色不少，“毕竟是我没把话说完。”
“我只听到了一点，不过也能猜出来贵府是要您那位乡下接来的三姐姐嫁进侯府吧？”
谢南蓉哼了一声，也没否认。
虽然只是她们的猜测，可她觉着八九不离十。
“我家里也有这样的姐妹，认不清自己的出身，妄想攀高枝，您猜最后她怎么样了？”许芳芳对谢南蓉卖了个关子。
“没让她嫁成？”
许芳芳点头，“的确没有嫁成，不过不止呢……婚前偷人，最后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了。”
“你这样直接说出来不怕毁了你家女眷的名声吗？”何柔儿不解，她就算说是听来的也比直接说是她家里的好。
况且她们何家与许芳芳家里往来不深，也就过大寿这种大场面才会邀请许家，哪里想到她会爆出这么大一个瓜来。
“不怕，因为已经死无对证了。”
谢南蓉倒吸了一口气。
她是讨厌沈若犀，可最多想到的是诬陷她偷窃之类的法子，不致命但是可以让人丢脸，让自己解气。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听到人命官司。
还没回过神，却听许芳芳继续道：“送进尼姑庵的第二年，她就病死了，家里也抹除了她的痕迹，如今怕是没几个人记得她了。”
怕是打杀或者发卖了一批下人……
谢南蓉咬紧了牙关，看向许芳芳的眼神带了些惊恐。
她是想家里回到没有沈若犀的日子，那样大家都会关注她，可也没想要她死，最多让她嫁不进侯府，随便嫁到京外哪个角落看不见就好了。
何柔儿却握住了谢南蓉的手，“我们听许妹妹说完吧。”
刚才还是许姑娘，如今就是许妹妹了。
许芳芳十分满意，察觉到谢南蓉的神色，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胆子小。
不过她想与人交好，成为伯府小姐的朋友，进入更高的交际圈，便换了言辞。
“其实也不一定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那位姐妹是因为与家中下人……所以才把她送了出去，如果是与之身份勉强相匹配的公子少爷，那说不定是另外一种结局。”
谢南蓉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可以让她嫁给小官之子，倒与她的来历相匹配。
“我这里有几种药，我们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何柔儿的眼睛越来越亮，她好像看见了自己成为高门贵妇的样子。
……
何府不大，沈若犀与谢南雪在亭子坐了一会儿就觉着冷，四处逛了逛也无甚好看的风景，便去暖阁取暖了。
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
“新城侯来了！”
“什么！他怎么会来呢？”
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新城侯宋裕白丁出身，却平定了西南，靠战功封侯。
如今刚过不惑之年，依旧器宇轩昂，听说前几个月还有女子要争着当他的续弦呢。
只因他从前待妻子极好。
常人为妻子服丧一年便值得称赞了，毕竟有不少人妻子刚亡故便续弦的。
宋裕却为亡妻服了三年丧，今年才出孝期，家里就有不少探话的冰人，不过全被他给拒了。
没想到越是拒绝，登门的人越多，他不胜其烦，便领着差事出京躲避了。
如今大家都以为他还在京外办差，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何府。
“瑞安县主也来了，这何府可真有面子，听说县主不大出门，只往宫里去得频繁，寻常人还见不到呢。”
瑞安县主宋妍君是新城侯的长女，只因其母生她时在战场受了冲撞导致早产，她便比旁人身子稍弱，虽然看起来影响不大，与常人无异，但恐怕有碍子嗣。
宋裕担心女儿日后嫁人被婆家嫌弃不好生养，几年前便用战功给女儿求了县主的封号，还送女儿进宫给公主当伴读。
重量级宾客来了，在场之人都想一睹新城侯与瑞安县主的风采。
这时正好宴席要开始了，暖阁中的人都被请去前院。
浅色帷幔隔断了席面，沈若犀在女宾席的第一桌，只看得到瑞安县主宋妍君，无缘得见新城侯。
何氏是一品诰命，且辈分高，理所应当坐在这桌的上首，瑞安县主次之。
沈若犀差不多坐在这桌的末席，倒是与宋妍君面对面。
这位县主穿着玫瑰色织金云缎上衣，圆髻上戴着珠翠团冠，看似简单，却价值不菲，听说那上面镶嵌着两颗蓝色碧玺石。
沈若犀想的却是这个发型和打扮很显瘦，衬得宋妍君的瓜子脸更小了，和丸子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家也是突然知道新城侯携女贺寿，本来准备的席面似乎不够看了。
于氏匆忙让人去外面酒楼订了菜，到底晚了些，送来的时候宋妍君已经放下了筷子。
“县主再用些吧，这是从丰乐楼订的，听说里面的掌勺曾是御厨呢。”
于氏堆着笑，家教良好的宋妍君并未拒绝，身后的丫鬟给她夹了几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