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门出发,我继续西行,穿过起伏的丘陵,汉水渐渐隐入地貌之中,而长江的声音,却在前方如雷而起。我终于抵达宜昌,这座站在长江三峡起点的城市。
宜昌,这个名字,是水的注脚,是山的低语,也是人类与自然对话最具张力的地带。
这里,有世界最大水利枢纽之一的三峡大坝,有历史沉浮的夷陵古战场,有峡江人家,有长江之魂。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长江天险初现处,荆楚西南之端重重落笔:
“第160站:宜昌。她是水力文明的门神,是峡谷文明的前奏,
是中国内陆最深处的一声涛响。”
一、三峡大坝:人类之手与江水之势
我第一站去了三峡大坝景区。
站在坝顶观景台,风很大,水声轰鸣。我望着那一道横亘江心的巨壁,仿佛看到人类意志在山河之间斩出了一道天堑。
一位工程师正在讲解大坝的泄洪原理,他说:“这里的每一次开闸,都是与千万吨水压的对话。”
我问他:“你怕吗?”
他回答:“怕。但也信它。”
我写下:
“宜昌不是挑战自然,而是理解自然、协调自然、蓄能自然。
大坝不是墙,是手,是掌控与释放的边界。”
二、西陵峡谷:江流的起舞之地
我乘船溯流而上,进入西陵峡段,这是三峡中最东的一段。
两岸峭壁如削,水流时缓时急,船行其间,恍若历史的过道。导游说:“这不是江,是时间的通道。”
在峡谷深处,我看到一位摆渡人靠岸。他在这江面撑船几十年,脸被风吹得黝黑。
我问他:“这水,变了吗?”
他说:“水性还是一样,只是我们不敢小看它了。”
我写下:
“西陵之水,是温柔的,也是暗藏雷霆的;
它不惹事,但能定事。”
三、夷陵古战场:火烧连营后的山与血
第三天我前往夷陵古战场。
这里是三国时刘备与陆逊对战的地方,遍地皆为野史旧说,风吹过松林,仿佛仍有鼓角余音。
我在山坡上遇到一对父子。父亲在给儿子讲刘备兵败后如何退至白帝城。
我问男孩:“你喜欢谁?”
他认真答:“我喜欢那个最后还在想国家的人。”
我写下:
“宜昌不是胜者之地,而是记住失败的土地。
它教人看见失败的厚重,看见退让的勇气。”
四、枝江与猇亭:水边的人间章
我南下至枝江市,再经猇亭区,看到了另一个宜昌:生活中的宜昌。
这里的街道不宽,市场却热闹。卖鱼的、卖豆皮的、捏面人的……人们像在水边舞蹈,每一步都稳,每句话都重。
在一个面馆,我和老板聊起城市的变化。
他抹了把汗说:“以前我们靠水吃水,现在还要靠水懂水。”
我写下:
“宜昌的日子,就像江水:看起来宽,实则深;
它不急于表达,却终究奔向远方。”
五、夜晚滨江:水光城影间的反照
夜幕降临,我走在滨江公园。
江水反射出灯光,城市楼宇在水中晃动。老人慢跑,情侣拍照,孩子骑着滑板在音乐喷泉边嬉戏。
一位女孩在江边弹吉他唱《长江之歌》,我站在不远处听她唱完。
她说:“我爸妈都在电站工作,我是听水声长大的。”
我问她:“你觉得水是什么?”
她望着江心:“是我心里一直响着的声音。”
我写下:
“宜昌的夜,不需要太多声响;
因为水,自己会说话。”
六、地图落笔·下一站恩施
五天宜昌之行,我从大坝到峡谷,从夷陵山岗走到枝江街头,从惊涛之口走进人间微光。
这是一座用江水雕刻出的城市。
她强壮、深沉、复杂、坚定。
她知道如何控制水流,也知道如何听从水的节奏;她能做世界级工程,也能泡一碗热干面接住日常的生活节拍。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峡江出口、鄂西之核、山水交锋处落下这一笔:
“第160章,宜昌已记。
她是现代的堤,是古老的峡,是涛声里的民族骨。”
下一站,是恩施。
我要进入武陵山脉的深处,探访土家与苗族的生活腹地,走进被雾气包裹、被山水庇护的少数民族文化秘境。
我收好笔记,对着江面最后一丝余光低语:
“下一段,是山的回音——恩施,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