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达州出发,我乘车北上,驶入米仓山脉腹地。车窗外云雾缭绕、山石如刀,古木深林中,一条条山路如发丝般缠绕山脊。经过几个小时攀升与盘旋,我抵达了四川的北大门——广元。
这是四川地势北起的地方,是川陕交通咽喉,是曾经兵家必争的战略关口;这里也是中国唯一的女皇武则天的出生地,是蜀道最险之段的起点,是剑门关下的风雨沉浮。
广元的名字本身就藏着“广开要道,元启通衢”的意味。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秦岭南麓、蜀道出川之隘、嘉陵江上源之畔缓缓落笔,写下:
“第153站:广元。她是刀锋上的城市,是咽喉中的力量;
她用关隘守护过历史,也用山河磨砺出性格。”
一、剑门关:不是一道门,而是一部史书
我第一站去了剑门关。
从古到今,“蜀道难”写尽了这片土地的险峻,而剑门关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脊梁”。站在关口下,两侧石壁如削,青苔浮现,古道犹在,剑阁依旧。
我沿着驿道缓缓攀登,每一级台阶都像敲击在身体上的鼓声。风吹过石缝,仿佛仍能听见蜀汉军士急行军的脚步。
一位年迈的导游对我说:“剑门关不是守城的地方,它是守命的地方。守住它,就守住四川。”
我问:“你觉得今天还有‘剑门精神’吗?”
他拄着拐杖,眼睛里透出寒光:“只要四川人在,还在。”
我写下:
“剑门关不是过路点,是命运节点;
它守的不是一城,而是一省一国的心跳线。”
二、武则天故里:女皇脚下的民间温度
第二天,我来到了皇泽寺,这是全国唯一纪念女皇武则天的庙宇。寺不大,掩映在嘉陵江东岸的山崖之上,红墙青瓦、香火微弱,却庄重肃穆。
站在碑亭前,我看见那块着名的“无字碑”——据说是武则天死后立下,却不书一字,留评判于后人。
一位女性讲解员轻声说:“我们广元人尊她,但不神化她。她也是一个女子,从小在山河中长大,不服命,也不服人。”
我问她:“你觉得她伟大吗?”
她沉默片刻,说:“她不是伟大,是实在——她活得像石头,不像花。”
我写下:
“广元的女皇不是神话,是生活;
她走出的不是皇宫,而是一条被山磨过、被人议过的实路。
那块无字碑,其实已写满广元人的骨头。”
三、嘉陵江上游:水不宽,却极深
我沿着嘉陵江广元段漫步。这里的江水较南充处更清也更急,两岸青山如屏,老旧码头边仍有渔民用竹篓捞鱼。
一位老船夫在江边修船,我搭话:“你觉得广元人像这水吗?”
他擦了把汗,淡淡一笑:“像。水浅的地方,浪大。水深的地方,不响。”
我点头。他不多话,却像把一城人的性格说穿了。
我写下:
“广元的水教人一句话:不炫技,只求准;
她的城,藏着节制,也藏着雷霆。”
四、川陕苏区旧址:红色的回声还在山谷中穿行
广元也是川陕革命根据地的核心区域之一。我去了旺苍县的红军城遗址,小镇至今保留着红军兵工厂、医院旧址与作战指挥部。
山林之间,一块写着“人民的子弟兵”的标语斑驳地挂在墙上,岁月早已剥落了红漆,但字还在。
我在红军食堂旧址遇到几位本地初中生,他们自发前来做志愿讲解。
我问一个男孩:“你知道你讲的这些人后来都去哪了吗?”
他回答:“有的牺牲了,有的走到了延安,有的,可能就是我们爷爷。”
我写下:
“广元的红,不是表演,不是说教;
她是山路上的汗,是深夜的火,是孩子低声讲述的信念。”
五、川北口音与民情:山高水急,话快人直
在广元老城区东坝,我走进一家牛肉汤馆,点了一碗“剑门牛杂”。
厨师边切牛肚边大声吆喝:“辣子要不要多点?吃得下就来!”
一位大姐帮我找了位子坐下,还顺手把纸巾递给我:“我们这儿不讲究服务,就看你吃得爽不爽。”
饭后,我问她:“你们广元人讲话咋都这么硬?”
她笑着回:“我们山高,风大,不大声说话听不到。”
我写下:
“山把人举高,也让话锋变直;
广元人不是要吓你,是怕你听不见。”
六、地图落笔·下一站陇南
五天广元之行,我从剑门关走到嘉陵江源,从女皇旧居走进红色遗址,从古道山巅走入市井巷口。
这是一座融合了帝王、百姓、山水与信仰的城市。她用沉默讲述力量,用石头写出刚强,用水流低语细节。
广元像一道峡口,既是旧日川道的防线,也是一代代人信念的咽喉。她不是起点,却是无数故事的转弯处。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秦岭南麓、嘉陵江源头、蜀道出口之地落笔:
“第153章,广元已记。
她是女皇的故土,是剑气的余锋,
是山城之间最沉稳的一章古今合奏。”
下一站,是陇南。
我要踏出四川,进入甘肃东南第一道山谷,去看巴蜀余脉如何在黄土与秦岭交错处延续文明,去听秦巴通道中的另一种语言,去感受西北边陲的山河温度。
我收好笔记,对剑阁轻声说:
“出川不是离开,而是更深的入世——陇南,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