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车前,姜淳于给钱主任打了个电话。
钱主任的办公室没电话,电话是打到校长的办公室,然后校长再喊钱主任来接电话。
校长就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他一个校长办不了的,还要拐个弯找钱主任。
“你说你有两个侄子,想当兵?”
钱主任拿着电话筒,看向校长的时候眼里都是得意,他的声音特别大,隔了几个办公室的人估计都能听见。
“行啊。当个兵有什么难的。”
钱主任一口应承下来,“你那两个侄子有啥本事不?要是有本事,我让校长在军大给他们留个位置。”
“哦哦哦,行,行,行,我知道,好的。”
校长看着钱主任频频点头,不由把耳朵凑到电话筒前,想听听电话那边姜淳于在说些什么。
儿行千里母担忧。
姜淳于是军大的孩子,要去京城他其实也很担忧。
他怕孩子去了京城会受欺负,那边可没人护着她。也怕孩子去了京城不回来,有本事的人哪个学校不想留。
“等过完年让赵武去49团报到,49团离南城近,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照顾到。赵文不是明年毕业吗,明年军大招生,我这里给他留个位置,你看行不行?”
“ 谢谢钱主任。”
“谢啥呀,要是你侄子有你一半的本事,那我就要谢天谢地。”
说到这里,钱主任突然咳了一声,小小声地说道,“说不定,到时候校长都要给我磕一个,感谢我慧眼识珠。”
校长就站在钱主任身边,他看着这个老家伙不怀好意地笑,就知道他没说好话。
没料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
当年,明明是他不肯当校长的,现在还要自己给他磕一个。
钱主任挂了电话,和校长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姜淳于这孩子就是通透啊!
看着她是在求他们办事,其实何尝不是给他们下个定心丸。
钱主任的声音一点也没收敛,在话筒里,清晰地传到姜淳于和赵亚男的耳朵里。
一直到挂了电话,赵亚男还有些没醒过神来。
姜淳于怎么敢的?
她以前姜淳于求人,大概率是求她爸,或者也可能是找裴副团长。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姜淳于直接找的是学校的钱主任?
听钱主任的语气,他好像还很高兴!
钱主任是谁?
军大的吉祥物,就连校长都要让他三分。
没想到姜淳于不但敢,还把事情给办成了。
明明她只想要两个当兵的名额,姜淳于竟然能给她弄来军大的名额。
要知道,当初她能进军大,可是她爹费了不少功夫,又托了多少人情才办成的。
钱主任还问姜淳于,你看行不行。
就好像姜淳于要是说不行,钱主任还能想办法给她侄子去京城的军校给弄个位置一样。
“姜淳于。”
周亚男脚下一软,差点给姜淳于磕一个,亏得姜淳于眼疾手快,将她身后的背包袋子拽了一把。
“你可别给我磕,我怕折寿。”
“谁给你磕。”
赵亚男没好气地把姜淳于的背包拽下来,直接塞她怀里。
“你竟然过河拆桥,事情办了包都不给我背了?”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赵亚男不但把姜淳于的包还给她,还把自己的包和网兜一起都塞给姜淳于。
“拿着。”
说完,她拔腿就往车站的小卖部跑。
很快,赵亚男拿着两瓶汽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感谢你,请你喝瓶汽水。”
“大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姜淳于扭头看了一眼车站外萧瑟的景色,“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大冬天你让我喝点啥不好,非让我喝着冰凉的汽水。”
“别哔哔。”
赵亚男把自己的包和东西拿了过来,直接将开了汽水塞姜淳于手里。
“有的喝就不错了,买了两瓶汽水,我身上就还剩三分钱了。从火车站到我家,汽车票是一毛五分钱,我还差一毛二分钱,到时候你记得给我补上。”
也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她师侄师侄女太多,别人买个半斤糖,就能把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哄好。
她不行,她买一斤糖回去,都不够打个半圈的。
谁叫她爹那么能收徒弟,死了那么多,又收了那么多,而活着的还那么能生。
大冬天的喝汽水就一个感觉。
透心凉,心冰凉。
姜淳于咪一小口,扭头看见喝了一大口直打哆嗦的赵亚男,很想打人怎么办。
半个小时过去,姜淳于手里的汽水连一半都没喝到,姜淳于就要上车了。
赵亚男一边排队,一边小声地抱怨:“汽水瓶可以退的,你就不能快点喝,我把押金退了。”
火车站的东西可真贵,一瓶汽水要五毛钱,押金就要三毛。
汽水瓶比汽水还贵,离了大谱。
姜淳于不理她,攥在手里的汽水瓶都快被她的体温给攥暖了。
排队上车的时候,人很挤,大家都好像拼了命的在往里挤,就怕自己不挤就被火车给拉下一样。
赵亚男非要看着姜淳于上车,嘴上说的是我在你身后护着你点,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姜淳于手里的半瓶汽水。
也不知道她是关心人,还是心疼瓶。
姜淳于在人群里被挤的跌跌撞撞,赵亚男都没关心她一眼,眼神都留给了半瓶汽水。
眼看队伍越挤离车门越远,姜淳于也不耐烦了。
她仰头把最后半瓶汽水倒进肚子里,汽水瓶顺手塞给了后面的赵亚男。
没等赵亚男反应过来,姜淳于已经扭身冲向一旁的车窗,包从窗户往里一塞,手往车窗一搭,整个人蛇一般地就钻了进去。
“哎。”
赵亚男慢了一步,等她冲到窗口,已经有三个人挤在她前面。
练过功夫的人到底不一样,哪怕赵亚男个子不高,哪怕挡在窗户前的是三个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的男子汉。
赵亚男还是顺着人缝,挤到了车窗前。
拥挤的火车,汹涌的人流,赵亚男地盘再稳,也被挤的身不由己。
“你回去吧。”
姜淳于冲着赵亚男挥手,“我们明年见。”
赵亚男的车要比姜淳于的车迟半个小时,她不顾站台上的寒风,执拗地等在车窗前,一直到火车启动。
直到火车走远,赵亚男都有些没缓过神来,她怔怔地看着手中和汽水瓶一起塞给她的钱票。
她一直不知道姜淳于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不求回报的好。
大概,姜淳于原本就是个好人,不求回报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