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曼陀罗花虽然也受圣殿管控,但是只给到了一个界于橙和黄之间的级别,只算是风险管控物。
虽然贵,但是花点心思还是不难搞到的。
两人扒在窗口,雪莱用衣袋里摸出一只怀表看了眼时间,然后幅度很轻的冲他摇了摇脑袋。
那群围在一起的黑衣人散了开来,露出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堆高高低低的玻璃器具,正中间是一个正在加热的小皿,里面装着正在冒着气泡的深紫色液体。
其中一个从那里面舀出来一小勺试剂,滴在了地上的一具尸体上。另一个裹着黑袍的人低声念起了咒语,听不清念的是什么,但是有无形的能量汇聚而来,隐隐扭曲了空气。
那些能量缓慢地注入到那具尸体身上,地上亮起了一个两米宽的魔法阵,维持了半秒不到就消散了。
那个魔阵的图案极其复杂,只是匆匆一瞥,南荣根本记不住,因此在这场梦里也是模糊而黯淡的。
然后南荣就看到那具已经腐败到面目全非的尸体手脚抽动了一下,好像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活”了过来。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支撑着自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雪莱瞪大了双眼,用气音问南荣:“这是什么?”
南荣没回答,因为这确实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动静,宽大的袖袍下,他轻轻攥住了自己的魔杖。
自从研究出不用吟唱就能瞬发魔法的方式后,他就很少用上自己的魔杖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直觉警铃大作。
魔杖被他的体温焐热,骤然入手也不冰冷,顶端镶嵌的元素宝石在他的手心里微微发出共鸣。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在想什么。
但是雪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按住他藏着魔杖的那只胳膊。
南荣抬眼看向雪莱,对方刚刚淋了雨,金发湿漉漉的。
可能是这场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吧,南荣在梦里的雨幕中,竟然也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了。他使劲回忆了一下,发现隔得太久,似乎也确实有点记不清雪莱的长相了。
不过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雪莱这颗金色的脑袋就跟镶了一圈圣光似的。纳奇亚大陆的神学史上是没有上帝这一说的,要是有的话,应该也有一颗这样闪亮的脑袋吧。
顶着圣光的雪莱坚定地冲他摇了摇头:“别冲动,等支援。”
那好吧。他心想。
但是再看向仓库里时,他看到那些个黑衣人拿着那锅深紫色的药剂走向了被绑的民众们。
他们竟然真的想……!!
不知是谁搡了一把,一个小女孩被推出了人群,她颤抖又瑟缩地跪坐在人群前,双手双脚被绳子反绑在身后而动弹不得。黑衣人一把揪住了这只出头鸟,把装着紫色药剂的小碗凑到了她的嘴巴。
小女孩用力地挣扎着,无助地哭喊着:
“救命啊——”
去他妈的冷静,和圣殿那群没用的废物一起见上帝去吧。
南荣的的理智随着小女孩绝望的哭喊一同崩断,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挣脱雪莱的,一撑窗台就翻了进去。
那群黑衣人本来就是黑巫师,还拥有一群供使驱策的尸体傀儡。南荣这时候还是个半吊子水平,对上这样的局面基本毫无胜算。
但雪莱只是愣了一下,也拔了剑跟他冲了进去。
傀儡本就是死物,攻击打上去根本毫无效果,哪怕是被切断、切碎,只剩一只手一只脚都能挣扎着起来攻击。
起初还能用火烧掉一些,但是黑衣人们驱策着傀儡把战场赶向了室外,在当时那样的瓢泼大雨下,南荣根本搓不出一丝火花。
雪莱握着长剑和他背靠背站在傀儡的包围圈里,一边喘着气一边怒骂:“怎么还不来,圣殿那帮……饭桶!”
南荣很少在雪莱嘴里听到重话,在此情此景下,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这家伙连骂人都这么软绵绵的吗?
但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太乐观。
魔法并不是可以挥霍无度的力量,所以魔法师是不可能无限度地调用元素的。
在敌人几乎不死不灭的情况下,南荣的“蓝条”也在这场车轮战中消耗殆尽了,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握着法杖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他们俩在这场战斗中都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但是好在圣殿的支援终于来了。
那群黑巫师被活捉,带回审判庭待审,人质也得到了解救。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南荣的余光瞥见一抹黑影,他迅速用召出元素屏障格挡了一下,但是没挡住,他还能调用的魔力太少了,攻击袭来的势能轻而易举就撞破了他的屏障。
他瞪大了双眼,看到冲过来的是那个小女孩。
她双眼空洞,眼角泛着浅紫色的光,手里捏着一枚闪着寒光的钢钉,那钉子离南荣的眉心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
他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
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怔愣了一下,伸手在脸颊上摸了一把,看到自己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雪莱喘着气,手里是雪亮的长剑,同样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剑锋缓缓淌下,砸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红色水坑。
一道闪亮划破天空,南荣僵硬地低下头,借着那一瞬的光亮看清了地上小女孩鲜血淋漓的身体。
雨中冲出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是他们俩在巷口遇见的那个母亲,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南荣的身体撞得一歪。
那女人揽住女儿已经变得冰凉的身体在雨中绝望地嚎哭着。
一路偷偷跟着他们过来的吗?南荣迟钝地想着。
雷声比闪电迟了几秒才到来,沉闷的春雷轰隆隆地划破天际。女人猛地抬起脸,指着南荣大声地喊着什么,可惜她的声音淹没在了隆隆的雷声和嘈杂的雨声中,南荣没有听清。
梦到这里已经开始有点乱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他耳边响起,场景也飞速地变换着,一会立在北境的茫茫冰川之上,一转头又来到了春暖花开的圣殿前。
他听到自己声音很轻地问雪莱:为什么?
雪莱看着他,很自然地回答:“我会保护你。”
他还是不明白,于是他再一次问:为什么?
雪莱蹙起眉,那双眼睛在看向他时一向是温和的,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他说:“死的不过是个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