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南荣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发现对方的表情还挺认真的。
他转过头看了眼正在乖乖啃点心的小孩,从长相上看,安可完全是个半大孩子,穿着很朴素的衣裳,衣角还缀着几个补丁,看起来生活是比较拮据的。大概因为南荣救了他,他对南荣有一种莫名的滤镜和依赖感。
南荣之前从塞西那调了这孩子的案卷,发现他的身世和自己也很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家人,一直在桑德城里打零工赚钱生存。
进入协会前,安可一直在做送报纸之类的活计,还自学了文字,从报纸上了解了很多协会里的伟大冒险家们的英雄事迹,因此对协会一直心生向往。花了一年多时间终于成功通过了协会考核,成为了一名冒险家。
也许是因为有相似的童年遭遇,南荣对这个孩子也多了一些关注和同情,因此在他提出想一起去加顿调查的时候,南荣回忆起了自己这些年被协会拒之门外时单打独斗的日子,当场脑子一抽,力排众议带走了安可。
所以江颂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南荣冥思苦想一番,理解不了,又怕乱回答误解对方的意思。好在他长了张善于不懂就问的嘴,于是他反问:“喜欢什么?”
江颂挑了挑眉,把杯子放在案几上,一挪身子坐离他更近了一些,语气依然淡淡的:“喜欢会跟你撒娇的,会依赖你会……的小孩?”他中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南荣思考了一下,他虽然不太喜欢熊孩子,但是像安可这样听话好哄的倒也无所谓,于是他如实回答:“还好,不反感吧。”
江颂“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坐回去喝茶了。
南荣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是对方不太喜欢小孩子吧,早知道同意之前先问问队友的想法了,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做完加顿城的主线就送安可回去吧……
安可往嘴里塞着点心,这些年察言观色练就的直觉让他隐约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对劲的气氛,他默默把脑袋埋进了盘子里。
他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白毛哥哥,对方依然姿态端庄地在凹造型,像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精致的味道。
再一扭头,边上坐着那天救了他长发哥哥,对方正一脸享受的窝在座椅里,虽然也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相比之下他的坐姿实在不太美观,给人一种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的感觉,安可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名叫“葛优”的老爷爷喜欢这样躺。
奇怪,明明一派祥和啊,哪来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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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城乡结合部,加顿城的条件没比桑德好太多。
纳奇亚一共有十四个州,但是由于各个州城的地理位置不同,经济发展得也都各有千秋。
其中发展得比较好的七座城市,被统称为七大城邦。
例如西部的滨海自治州,也就是玩家们的新手村,由狭长的海岸线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得天独厚的渔业与旅游业资源。
还有北境的瓦斯科城,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北境的茫茫冰川之下,埋藏着纳奇亚最丰富的矿产资源,每年为大陆各个国家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能源矿石和珍稀宝石。
剩下的就是主城圣洛亚和与其接壤的的四座城市,那简直是中央商圈般的存在,尤其是挨着主城的那一段,居民生活几乎是挥金如土般的奢靡。
比如南荣的故乡花云镇,就只是跟主城挨的一个城中村罢了,当时在镇上生活的时候也没感觉生活有多富足,直到去外面打工了一大圈,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老家连广场的地砖都是暖白玉铺的。
圣殿和圣学院的总部都在主城,在七大城邦也各自设置了分部,像桑德这种乡下,根本没有正规的学习魔法的地方,因此整座城里会魔法的人屈指可数,估计除了执政官塞缪尔是持证上岗的正规魔法师,其他的能耍几个魔法的都是自学成才的黑巫师。
南荣倒没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无非是从一个城乡结合部换到了另一个城乡结合部做任务。
不过第一次出远门的安可显然紧张的不行,一路都在坐立不安,还时不时看一会车窗——虽然窗外只有一成不变的简陋石子路。
江颂见他这幅表现,坐边上凉飕飕地提议:“要不现在把你送回去吧?”
安可大惊:“不行!我发过誓一定要救出那些孩子们,我还不能回去!”
南荣正在喝茶,闻言砸吧了一下嘴,想了想,问道:“第一次离开桑德?”
“……是的。”
南荣点头:“没事,正常的,我第一次离开故乡的时候也挺忐忑。”
安可瞪大了双眼:“真的吗?感觉没法想象,哥哥很厉害,面对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
“我那时候比你还小,应该才八九岁吧。”
南荣刚想侃侃而谈,瞥见江颂突然看过来的目光,脑子噔一下清醒了不少,差点忘了车上还有个玩家,但是话已经出口了,他只能斟酌着用词,慢慢道,“不过当时也有几个挺不错的前辈带我,他们教了我很多本事,嗯,也算是奠定了我之后生活的一个基调吧,就跟你看报纸上的英雄事迹对冒险家协会充满了向往一样,我也被鼓舞着想环游世界看看。”
安可瞬间被吸引:“哇!环游世界?那哥哥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南荣笑笑,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掩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是啊,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事。”
然后发现,人好像看到得越多,就忍不住会想去管得越多。
然后发现世界并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天真美好,有很多肮脏龌龊潜藏其下,了解的越深反而越无力,因自知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掀翻这庞然大物。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口,是江颂。
“怎么了?”南荣无辜地眨了眨眼,表情自然,仿佛刚刚流露出的那点情绪只是他的错觉。
江颂起身,然后毫无边界感地挨着他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