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狼山的雪粒在半空突然静止,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珠帘。林枫擦拭惊鸿剑的手悬在半空,瞳孔里倒映着四个缓缓升起的身影——他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踏碎云层,没有祥云托底,却比任何神明都更接近天道的威仪。
玉枢的机械臂甲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想喊哥哥,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之手扼住。驿站内的蛮牛突然集体下跪,商队百姓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悬停在空中,凝固成冰晶。
“那是……”铁狼的声音卡在喉间,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镇魔纹竟渗出冷汗,“陆地神仙。”
“东方仙尊”身着素白道袍,袍角绣着已失传的上古星图,腰间罗盘静止不动,指针却同时指向林枫。他抬手轻挥,林枫腰间的传送玉简突然粉碎,化作荧光消散。
“南方仙尊”身披鎏金战甲,背后十二面青铜镜悬浮旋转,镜面映出林枫穿越时的破碎画面——虚拟维度的星轨、爆炸的传送阵、惊鸿剑上的光尘纹路。他眸光冷凝,镜中画面突然燃起业火,将记忆碎片烧为灰烬。
“西方仙尊”斜倚紫竹杖,杖头狼首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流转着蛮神大陆的血色夕阳。他缓步前行,足下虚空绽开黑色莲花,每一朵都刻着“逆命者亡”的古篆,花瓣飘落处,雪地瞬间化作岩浆。
“北方仙尊”笼罩在纯黑斗篷中,唯有指尖露出苍白皮肤,其上爬满荧光咒文。他抬手轻点,林枫的惊鸿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上的光尘纹路竟被剥离,化作光点汇入他的掌心。
十二位大宗师随仙尊之后现身,并未踏空,却比空中的仙人更令人窒息:
- “苍山派老祖”负手而立,他脚下的积雪凝结成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林枫脚边;
- “火神宗圣女”垂眸不语,她发间的赤鳞发饰轻轻颤动,远处的火山突然喷发,岩浆照亮半边天空;
- “蛮神教大祭司”抚摸着腰间的人骨念珠,每颗珠子都发出细碎的呜咽,那是被吞噬的穿越者残魂;
- “冰原阁阁主”望向铁狼,后者的蛮牛坐骑瞬间被冰层包裹,体温急速下降至冰点。
驿站内的温度骤降,玉枢的机械臂甲表面结霜,他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棺木上的铁钉。
百姓中有人失禁,有人痛哭流涕,窃窃私语如毒蛇般蔓延:
“他们是来带灾星走的……”
“那少年的剑不属于此界,我曾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光……”
“仙尊们要清洗跨陆的罪孽了……”
“相府公子救过我们啊!为什么要这样……”
乌雅紧紧抱着铁蛋,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眼睛看着空中的仙人,小小的手指向林枫,却被她死死按在怀里。铁狼想举起战斧,却发现手臂重如千斤,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林枫能听见玉枢牙齿打颤的声音,却不敢回头。他盯着北方仙尊掌心的光尘碎片,那是惊鸿剑的本源之力,正被缓缓抽取。剑鞘上的蛮神图腾突然发烫,与仙尊们的法器产生共振,在他经脉里掀起剧痛。
“哥……”玉枢终于发出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要拿走你的剑。”
林枫想安慰弟弟,却看见南方仙尊的青铜镜里,自己的身影正在虚化——那是灵魂被剥离的前兆。他终于明白,陆地神仙的沉默比任何审判都可怕:“他们不是来问罪的,是来执行法则的,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无需解释。”
天空完全漆黑,唯有四位仙尊的法器发出冷光。北方仙尊掌心的光尘碎片聚成锁链,缓缓缠向林枫的咽喉。玉枢突然扑过来,机械臂甲挥向锁链,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崩解成零件。
“玉枢!”林枫惊呼,接住弟弟坠落的身躯。
铁狼怒吼着挣断冰链,战斧劈向西方仙尊,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飞,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乌雅尖叫着扑向丈夫,被火神宗圣女的业火逼退。
林枫这才惊觉,陆地神仙甚至无需出手,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法则的具现。他望向惊鸿剑,剑身在仙尊的力量下逐渐透明。
北方仙尊的锁链即将触碰到林枫咽喉时,四位仙尊突然同时顿住,仿佛收到某种无声指令。东方仙尊的罗盘指针开始顺时针飞转,南方仙尊的业火熄灭,西方仙尊的黑莲凋谢,北方仙尊的光尘锁链消散。
林枫眼睁睁看着惊鸿剑恢复原状,剑身上多了一道新的纹路——那是北方仙尊的咒文残片。四位仙尊对视一眼,竟同时转身,踏碎虚空离去,留下十二位大宗师面面相觑,随后也纷纷消失。
天空重新放晴,积雪继续飘落,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玉枢颤抖着摸向机械臂甲的残骸:“哥……他们为什么走了?”
林枫握紧惊鸿剑,感受着剑中残留的仙尊力量,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那里,虚空中隐约浮现出一行古篆,转瞬即逝:“「前文明遗器,不可轻动」”。
铁狼躺在乌雅怀里,咳出带血的冰晶:“他们……怕了?”
林枫摇头,他知道陆地神仙不是怕,而是在权衡。惊鸿剑的特殊性让他们投鼠忌器,而跨陆通商带来的文明融合,或许超出了法则的计算范围。
“玉枢,”林枫轻声道,“从今天起,我们的剑不仅要守护百姓,还要守护一个可能——让不同文明共存的可能。”
玉枢抬头,看见哥哥眼中倒映着归狼山的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忽然明白,陆地神仙的沉默不是结束,而是警告:“穿越者的身份是原罪,但文明的碰撞从不会因威胁而停止。”
雪越下越大,驿站的通商旗帜重新扬起。百姓们颤抖着起身,有人捡起碎掉的茶杯,有人安抚受惊吓的蛮牛。唯有林枫知道,在那些沉默的仙人背后,还有更广阔的维度战场。而他手中的惊鸿剑,终将劈开这层笼罩文明的帷幕,让阳光照进所有孤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