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南方的 Z 市室外温度高达50c。全国乃至全球普遍出现反常高温。
在这个小长假里,围绕“高温”的一系列小视频新闻在这几天霸榜热搜前三。
天马游乐场内,空调口的冷风呼呼直吹。周周感觉四周的氧气不够用,脑袋变得发沉。
她有晕空调的毛病。邹明宇曾说她这是富贵病。
身为独生女,周周家里虽说不缺钱,但也算不上富贵。
邹明宇是周周的爱人。两人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刚刚度过了七年之痒。
在外人看来,邹明宇这人温和柔润,模样斯斯文文,皮肤白白净净,戴上那副银边眼镜,活脱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不管怎么看,邹明宇都不像是农村出来的。周周对这事儿向来没当回事,可他自己却老是心里别扭着。
当时是怎么回的呢?周周回想了一下。
“富贵病?这说明我有富贵的潜力呀!能娶到我,你这眼光可真好!”
周周走到窗户边,这儿离空调出风口远些,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但这儿着实热得厉害,能感觉到有热气不停地从不知哪个缝隙拼命往里钻,墙壁摸上去也是温热的。
透过窗户向外看,太阳活像个大火球,把外面的世界烤得热气腾腾。
那一棵棵树被晒得蔫了吧唧、垂头丧气,叶子全都打着卷儿,恰似邹明宇有时不明就里却低头认错的模样,可怜又无奈。
想到这里,周周不禁有点想笑,对邹明宇的思念也愈发浓烈。
算算日子,邹明宇去国外出差已经两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能回家。
不过,上一次收到他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老早之前的事了。
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偶尔还得去医院探望手术住院的婆婆,忙得像不停旋转的陀螺。
邹明宇大概和她一样,是忙得忘记了。
滑梯边上,女儿和侄女正在嬉闹,传来一连串“哈哈哈哈”的笑声。
看到女儿那明朗的笑,周周觉得无论多忙多累,自己都心甘情愿。
突然,女儿小叮当的笑脸在周周眼前一下子变大了,就跟个拉近的特写镜头似的。
真的是在变大。九岁孩子的脸,到底比四岁的时候大多了。
小叮当长大了,模样也变了些。可周周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她的小叮当。
这猛地一下,把周周惊得不敢喘气。
那张熟悉的笑脸明显透着不自然,她似乎穿越了时空望向周周,眼神中既有决绝又有释然,接着挥了挥手,宛如在进行赴死前的辞别。
悲伤瞬间将周周淹没,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悄然滑落。
视线模糊起来,等她擦去眼泪再看,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似乎只是幻觉。
小叮当骑在充气独角兽的背上,佯装自己翱翔在高空,大呼小叫着:“独角兽,加油!我们比云朵还要高!”
呼!小叮当没变,依旧是四岁的模样。刚刚到底什么情况?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口仍残留着心痛的感觉。
她捂着心口,满心的疑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和月月姐姐要喝水。”
小叮当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一把拿过柜台上自己的水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猛喝起来。
邹月月紧跟其后,同样自顾自地拿起水就喝。
“哇,你小女儿长得可真漂亮!”有人忍不住夸赞。
“哟,你看着这么年轻,老大居然都这么大啦?!”不少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们看向周周——不仅年轻,而且还十分漂亮。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眼神明亮,气质温婉,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大的是我侄女。”周周微笑着说道。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这俩孩子确实大不一样,站在一起更是明显。
小的那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得不像话。灵动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肤,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大的那个皮肤黝黑,胖嘟嘟的身子显得有些笨拙。她总是低垂着头,脊背也微微驼着,五官平淡无奇,甚至隐隐透着几分丑态。
“是不像,”那人顿了顿,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那大的个子倒是挺高。”
10 岁,140cm,刚够这个年龄段女童的平均身高。
周周没有戳破。
“活了这么些年头,就今年这个五月最热!”胖大爷一边扇着扇子,一边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可不是嘛,我记得小时候,到了五月份还得穿两件衣裳呢。”卷发大妈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
这时一个年轻妈妈接过话头,“您二位还真别说,这才刚进五月,这天热得太反常啦。”说完狠狠吸了一口冰饮,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因为热得要命,G 省大半的森林都快烧没了!”
“我邻居家的男孩去参加军训夏令营,林子里突然着了火,人都给烧伤了。”
“热射病,听说过吗?这几天得这个病的人太多了,医院里都加了好几个临时诊疗区。”
“我这会儿热得头昏脑涨,迟早也得进医院!”一名壮汉抓起贴在肚皮上的背心,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像是在散热。只见他汗如雨下,空调吹出的冷风竟毫无作用。
突然,周周猛地感受到一种无形却极具冲击力的力量。
她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推搡了一把,整个人被撞得有些踉跄不稳。可实际上,她的双脚却牢牢地钉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神情变得略显恍惚。
那种异样的感觉难以言喻,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恐慌,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们感觉到了吗?”周周满心疑惑,急切地询问着周围的人。
“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茫然。
“怎么了?”另一个年轻妈妈皱眉不解。
“小姑娘,感觉到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也凑过来。
……
从那一双双迷茫的眼睛里不难看出,只有周周一个人感觉到了异样。又或者,这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但几分钟过后,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冲击,这一次更为强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非要形容的话,上一次是两米的小浪头,还能勉强应对,这一次则是七八米的浪涛,带着澎湃的气势朝她扑来。
她莫名有一种预感,有什么重大灾难即将降临。
咦,为什么会想到是灾难!?
一直以来,周周的五感都远超常人。有人曾半开玩笑地说,她上辈子可能是警犬,还是电影里那种优秀的明星警犬。
不仅如此,她第六感也异常精准,常常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产生某种难以名状却又极为准确的预感。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她凭着第六感成功躲过了很多次倒霉事。
不行,得赶快回家,留在外面多半不安全。
她一边收拾水壶放进大口袋提包,一边高声呼喊:“小叮当,邹月月,回家啦。”
“妈妈,我还没玩够呢!”小叮当撅着嘴巴,满脸的不情愿。
周周把鞋子摆到她脚边,催促道:“动作快点,赶紧穿上,我们马上就走。”
“邹月月,要走了,快点过来吧!”周周的语气很客气,也尽量显得温柔些,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女孩顶着个蘑菇头,垂下的发帘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
邹月月吸溜了一下快掉到嘴边的鼻涕,又随意抹了两下,朝着更远的蹦床走去,脚下的步子还挺快。
鼻涕糊了一脸,真邋遢啊!
周周忍不住想要给她递纸巾,好叫她擤擤鼻涕。但邹月月一向喜欢跟她作对,她要是这么干了,邹月月十有八九会把纸丢在地上。
算了,还是别多此一举啦,更要紧的是早点回家。
她心里有点着急,声音也大了些,“邹月月,你去哪啊?该回家啦!”
那蹦床“吱嘎吱嘎”地响着,就她侄女那体型,周周真担心它会散架。
毕竟上面可是写着大大的标语:“禁止成人玩耍”。
邹月月135斤,比周周这个成人还重 40 斤呢。
“妈妈,我也想玩蹦床。”小叮当停下了穿鞋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堂姐玩蹦床。
“不行!”周周果断拒绝,“姐姐马上就过来了。”
“邹月月,小叮当已经穿上一只鞋了,你得快点,不然妹妹可要比你快啦。”
这个侄女虽说比小叮当大了六岁,但一直有着一种奇怪的胜负欲。
好歹照顾了五天,周周自信摸清了邹月月的一点脾性。
然而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小月亮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朝着更远的独木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