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失去速度后,面对步军的杀伤力也就锐减,陈从进这一队军士,虽说阵列已经散乱,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试图聚合在一起。
乱战片刻后,蛮骑中,有一人疾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在乱战中的骑兵,拔马掉头而走。
来袭的蛮骑,约一百五六十骑,在冲锋的过程中,中矢落马者,约四五十骑,而刚刚那一会短促而又激烈的近战,又躺下了三十余骑,此时尚存八九十骑,若说继续进攻,这支骑兵,还有一战之力。
陈从进喘着粗气,环视一片狼藉的战场,大声喊道:“李丰,李丰。”
李丰一瘸一拐,边走边应道:“队头,我在这!”
“脚怎么了?”
“哦,无妨,刚刚崴了一下。”
陈从进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伤亡情况,让那些民夫,把伤员抬下去。”
说到这,陈从进看着脚受伤的李丰,又道:“算了,重训,你去。”
一队五十人,仅需片刻功夫,便可清点出来,不多时,王重训走了过来,对着陈从进说道:“队头,刚刚一战,弟兄们,没了九人,重伤六人,轻伤十七人。”
陈从进心中一凉,就这么会功夫,一队之中,竟以伤亡过半,这一队人,陈从进每个人都认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同伍三年,若说没有感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此时容不得陈从进伤感,蛮骑还未撤离,这一仗未必结束,陈从进声音深沉的说道:“除重伤外,余者,重新列阵!”
这时,张泰跑了过来,对着陈从进急声道:“队头,这支蛮骑,就是纥便部的骑兵。”
陈从进问道:“抓到俘虏了?”
“抓到三个俘虏,我亲自去问的,确实是纥便部骑兵。”
纥便部虽不说穷的叮当响,但也不是什么富庶的部落,否则,也不至于因为赋税的问题,来和新任节帅对着干。
陈从进看着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件铁甲,就连相对廉价些的皮甲,三十来具尸体上,陈从进还只看到了一人还穿着皮甲。
就在陈从进重新列阵时,在不远处的大营中,响起了号角声,陈从进听到号角声,心中猛的一松,援兵要来了。
虽然在陈从进看来,即便这支纥便骑兵再冲一波,那么他还是能挡住,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这一队,怕是要残了。
陈从进从地上捡起一张弓,拉了拉,随即张弓射箭,“嗖”的一声,这支箭矢落在纥便骑兵的前方,这支箭,是陈从进告诉纥便骑兵,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纥便骑兵中,为首一人,脸色有些阴沉,看着眼前的这支箭,双方虽未明言,但他已经明白了陈从进的意思。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很快,纥便骑兵,见这一队军士,又臭又硬,再打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况且对面的援兵估计很快就会抵达,因此,在原地驻足片刻后,这支残余的骑兵,调转马头,驰离战场。
看着纥便骑兵远离,陈从进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后方的林子,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方才的战斗中,陈从进被马撞了一下,在激战中,陈从进没有感觉,现在心头一松,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陈从进走到林子里,地上已经躺着十几个人,这时,一旁的李丰语气有些低落的说道:“队头,重伤者,有两人,怕是不成了。”
陈从进蹲了下来,情绪有些波动,这些兄弟,皆是和陈从进同一时间从军入伍,常年累月的训练,也许在这些阵亡士卒的心中,也怀揣着一丝封侯拜将的期盼,可仅仅是第一仗,还是小规模的冲突,他们就这么折损在这里。
在陈从进的心中,忽然有那么一丝悸动,他会活到最后吗?从十五岁,到现在十八岁,风雨无阻的练习技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若是自己躺在这里,自己是否会心有不甘。
“唉”陈从进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对着一旁的李丰说道:“拿笔来,阵亡士卒的名字,我亲自记。”
这些阵亡士卒的名字,他都认识,陈从进接过李丰递过来的笔墨,在布绢上,认认真真的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和他们的军职。
这一仗中,阵亡了两个伍长,余者,皆是普通的军卒,五个伙长,虽没有性命之危,但除了王重训外,其余者,或多或少的都受了点伤。
李丰的脚崴了,王猛的胳膊受了伤,张泰的背部被刀劈了一刀,而其中郭崇景的伤势最重,他被战马正面撞倒,虽有盾牌挡了一下,但也是被撞的口吐鲜血。
陈从进走过去看了看郭崇景,只见其一脸痛苦之色,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急需休养。
陈从进安慰了郭崇景几句,随后让王重训带人收拾器械,清点战果,顺便把纥便人的尸体都收拾一下,纥便部虽然穷了些,但这么多具尸体,搜刮几副皮甲,应该还是有的。
一般来说,在战场上缴获的东西,军士们自己昧下来一些,也是很正常的,这种事,军将岂能不知,但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除了一些很贵重的东西,比如铁甲之类,那这玩意就需要上交,再行分配,当然,上交的时候,肯定会折算一些钱帛,不过,纥便部这种穷酸样,想来也刮不出一套铁甲来。
这一仗,陈从进这一队伤亡颇大,但是纥便部的伤亡人数更多,以步抗骑,能打出这样的战果,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况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开战。
在战后,让陈从进特别欣慰的是,在敌骑冲阵后,步阵散乱的情况下,竟无一人溃逃,陈从进自我猜测,认为是自己这么些年,对大家伙那是同食,同睡,推心置腹,待袍泽如手足,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就在陈从进打扫战场时,数名哨骑奔驰而来,陈从进将方才遇敌一事,简略说明,随后那名哨骑惊叹的说道:“陈队头,以少胜多,厉害!”
陈从进叹了口气,说道:“这岂是陈某一人之功,此皆兄弟奋勇效死,方有此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