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三十六年入冬·河西郡守府内
朔风卷地,碎雪如刀,庭外枯枝在呼啸声中簌簌震颤,仿佛天地皆被寒潮割裂。郡守府内却暖意氤氲,铜炉中炭火跃动,将雕花窗棂上的冰纹映成一片橙红。华阳盘膝坐于檀木矮几后,一身素青长袍垂落如云,指尖摩挲着鎏金茶盏,氤氲茶香裹着白雾漫过他舒展的眉峰。
对案的女将军王英斜倚凭几,早已褪却了玄铁轻甲的凛冽,只着一袭霜色羊绒大氅,鸦青长发未束,懒散垂落肩头。炉火将她冷峭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宛若雪后红梅,凌厉中沁出三分慵倦。
“喂,那边喝茶的那个!”她忽而开口,声线似铁器撞冰,惊碎一室静谧,“你在那陨石坑内的石碑上捣鼓出什么名堂了?”
华阳抬眸,茶盏悬在半空:“姑娘,我有名字,叫华阳。”
“行,华阳。”王英屈指叩了叩案角,袖口银线暗纹如蛇信闪烁,“一块破石碑值得你们装神弄鬼?连钦天监那帮老酸儒都惊动了。”
“陨铁千钧,非人力可撼。”他搁下茶盏,瓷底与木案相触的脆响里掺了点冷意,“姑娘若怀疑是我作祟,不妨去瞧瞧碑底裂痕——那痕迹深逾三尺,像是凡人能凿的?是我原先能够搬动的。”
王英突然间身体前倾,他那厚重的大氅随着动作滑落下来,半边肩膀裸露在外。只见他面色阴沉,语气充满敌意地说道:“哼,谁知道呢!但我明确地告诉你,如果这件事不彻底解决清楚,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听到这话,华阳支吾起来道:“嗯……那个……王老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英打断。
王英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解释道:“我已经安排其他人去帮你打造兵器了,你就安心等着吧。”说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对眼前的状况颇为不满。
正在此时,一阵洪亮而爽朗的笑声突然从院子外面传进来。王英闻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暗自思忖:“这到底是谁呀?如此大胆,竟敢在郡首府这般肆意喧哗咆哮。”
紧接着,只听见院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个年逾古稀、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身上穿着一件布满毛絮的陈旧甲胄;另一人则是位年轻气盛的少年将军,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当看到这两人从门外走进来时,王英脸上原本的阴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他赶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哎呀,爹,您什么时候来河西这边的呀?怎么事先也不给孩儿捎个信儿呢?”
然而,站在一旁的王铁却丝毫不给面子,不失时机地插嘴道:“嘿嘿,我们早就到啦!”
王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伸手狠狠地揪住了王铁的一只耳朵,怒喝道:“叫你多嘴!”王铁猝不及防,被揪得哇哇大叫:“啊啊啊,疼疼疼,姐姐快松手,别揪我的耳朵啦!”一时间,整个院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见到这一幕,王澜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他迈着大步径直走到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华阳面前,然后缓缓地盘膝坐下,笑着说道:“哈哈,真是让华小兄弟见笑啦!”
华阳赶忙回应道:“哪里哪里,王老将军您威风依旧,不减当年之勇啊!”
听到这话,王澜略微迟疑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哦?你竟然见过我吗?可是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小兄弟你呢?这次我不过是托人打造些兵器和铠甲罢了,也仅仅只是派手下之人去通知了你一生而已。”
华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回答说:“其实,我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将军您了。大概也就是五六年前吧,那时正值将军您刚刚击败申戎部落,胜利凯旋归来之际。当时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令人难以忘怀。”
王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慨地叹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回想起当初那场战役,本以为那将会是老夫此生经历的最后一场大战了。谁能料到,短短数年之后的今日,老夫竟又要再度披甲上阵,率兵出征了。”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王澜将目光转向华阳,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那么你呢,小兄弟?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可不认为你会去摆弄那些所谓的神鬼之事,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性子。关于你的情况,我多少也有所耳闻。现在不妨跟我详细说一说吧。”
“在下要是说,此次前往那陨石坑,仅仅是为了给将军您铸造一把绝世宝剑,需要上好的陨石素材,没曾想竟会如此凑巧地碰上那块神秘的石碑,并从中获取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华阳面色平静地说道。
“好处?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原本正与旁人嬉笑打闹着的王英听闻此言,猛地转过身来,她那张俏丽的脸庞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目光如炬般紧紧地盯着华阳,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哈哈,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那块从天而降的神奇石碑呢?”华阳并未直接回答王英的问题,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只见王澜稍稍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这……此事颇为蹊跷,实非人力所能及也,依我之见,应当视为天降祥瑞才是。不过,你方才所说的好处究竟为何物?若是有所不便,不说也罢。”说着,王澜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华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啦!只不过是通过这次奇遇,让我突然间顿悟了一种全新的武道修炼法门罢了。再结合我自身多年以来的修行经验,一下子便明晰了未来所要追求的更高境界。”华阳微笑着解释道。
“什么?武道不是早就已经划分出明确的境界层次了吗?像那一流、二流、三流武者,以及最为顶尖的大宗师级别,难道这些还不够么?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未曾被世人所知的更高境界存在?”
王英那双英气的眼眸微微眯起,秀眉紧蹙,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很显然,对于华阳所描述的这番话,她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解。
齐北盐场、燕赵边陲,还是那处药堂小院。
“喝哈,嗯,哈。”杨帆身着一身练功服,甩动胳膊,马步加深,足跟碾地三寸,膝骨爆响如竹节炸裂,脚趾抠入地缝借地脉之力,双拳横架胸前,腕骨反拧成“倒扣虎爪”,皮下青筋随气血奔涌突跳动。
右拳骤然贯出,臂膀筋肉如弓弦绷至极致,拳锋未至而罡风先临,五尺外雾霭被撕开五道爪痕状的真空带。
凛冬薄雾之中,混杂着昨夜未化的霜雪,枯草凝冰,杨帆每一次呼吸皆在须眉间结成白晶。须臾之间,随着一声巨响,杨帆身躯通体火红,周身骨骼亦发出阵阵爆鸣。
“嗯,终于破境了。”杨帆面色沉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