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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苏小小鬓角的碎发上镀了一层金边。她蹲在灶台前添柴,鼻尖萦绕着葱花饼的香气,耳边是村里妇人此起彼伏的夸赞:\"小溪这丫头真是老天爷赏饭吃,这饼酥得能掉渣!\"

铁鏊子上的饼坯滋滋冒油,苏小小用竹筷轻轻翻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林小溪。好友穿着新做的月白襦裙,正笑着给王大牛递帕子,发丝被晨风吹起,衬得脸庞愈发明亮。不知为何,这个熟悉的场景突然让苏小小胸口发闷,手中的筷子险些戳破饼皮。

\"小小,愣着干嘛?\"李翠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耐,\"赶紧把酱菜坛子搬出来,今日可是忆仙居分店开张的大喜日子。\"

\"哦,好。\"苏小小慌忙起身,裙摆扫过灶台边缘,撞得调料罐叮当作响。她蹲在腌菜缸前,望着水面倒映的自己——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发间别着的木簪还是三年前林小溪送的,而对面的林小溪,腕间已经戴上了王大牛从县城打的银镯子。

村里的晒谷场上,鞭炮声骤然响起。苏小小抱着酱菜坛子挤过人群,正听见赵秀才大声念着贺词:\"林姑娘厨艺通神,忆仙居必能誉满天下!\"众人轰然叫好,苏小小却注意到林小溪悄悄往自己这边看,目光里带着关切。她连忙挤出笑容,却觉得嘴角比黄连还苦。

\"来,小小,尝尝你姐做的糖醋排骨。\"林大山递来一个粗瓷碗,碗里的排骨油亮诱人,糖醋香勾得人垂涎。苏小小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缺口——这是去年她帮林小溪端菜时不小心摔的。那时她们蹲在灶台前偷偷分食排骨,林小溪说:\"以后咱们要开全天下最大的酒楼,让人人都能吃到咱们做的菜。\"

如今忆仙居的分店就在县城最繁华的街口,而她苏小小,却还在帮忙搬酱菜坛子。

夜幕降临时,苏小小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身后传来孩童的歌谣:\"林小溪,手儿巧,做的饭菜香飘飘...\"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苏记点心\"四个字——这是她偷偷攒了三个月的银子买的绣线,却始终没勇气拿给林小溪看。

\"小小?\"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林小溪抱着一件披风在她身边坐下,\"今天看你总是躲着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小小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蚂蚁顺着鞋边爬过。远处传来王大牛和刘铁柱的笑声,他们在商量着给分店送野味。\"小溪,\"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还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林小溪愣住了,披风从臂弯滑落:\"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了我那么多...\"

\"不一样的。\"苏小小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做的菜能让人流泪,可我连最简单的葱花饼都擀不圆。大家提起苏小小,只会说'哦,是林小溪的朋友',没人在乎我会不会做菜,有没有想法...\"

话音未落,泪水已经砸在帕子上,将\"苏记\"二字晕成模糊的墨团。她想起上个月县城来了个杂耍班子,班主夫人穿着锦缎旗袍,站在台上指挥若定,那模样让她羡慕了整整三天。可当她跟林小溪提起想学管理时,却只敢说\"随便问问\"。

\"傻姑娘,\"林小溪搂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偷摘杏子,是谁放风时学鸟叫引开看园子的老头?是谁帮我把第一次做砸的糕点分给乞丐,还骗我说是被风吹走了?\"

苏小小抬头,看见林小溪眼中倒映着万家灯火,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好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形状歪歪扭扭的糕点:\"这是你去年生辰做的,我一直舍不得吃。你看,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比我第一次做的强多了。\"

咬下第一口,陈皮的清香混着蜂蜜的甜,苏小小忽然想起那天她躲在柴房里,用掉半罐蜂蜜才做出这两块点心。那时林小溪夸她\"味觉天生灵敏\",可她却觉得这是安慰。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林小溪握住她的手,\"你对食材的搭配特别有想法,上次你说用山楂炖猪肉解腻,连陈老伯都夸是妙点子。只是你总盯着自己没有的东西,却忘了看看手里握着什么。\"

夜风送来远处的犬吠,苏小小望着手中的帕子,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她抓周时第一个扑向的不是绣绷,而是厨房里的擀面杖。那时林小溪还趴在她背上说:\"小小以后肯定是个做大生意的,能把咱们的菜卖到天边去。\"

\"小溪,\"她忽然站起身,帕子在风中扬起一角,\"我想去县城。\"

林小溪抬头看她,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了然的笑意。远处的忆仙居分店灯火通明,照得苏小小影子长长的,投在老槐树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

三日后,苏小小站在县城的青石板路上,怀里抱着林小溪塞给她的《食经》简本,指尖还残留着好友写在扉页的话:\"若遇难题,可去悦来客栈找周掌柜,他曾受我恩惠。\"她抬头望着眼前的\"聚贤楼\",匾额上的金漆还透着新漆的味道,后厨飘来的油烟里,有她从未闻过的香料气息。

\"小姑娘,要找活儿吗?\"满脸横肉的掌柜的上下打量她,\"咱们这儿缺个打下手的,管饭,月钱一贯。\"

苏小小挺直脊背,想起林小溪说过\"腰板要像擀面杖一样直\"。\"我想做管事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清晰有力,\"但可以从杂役做起。\"

掌柜的哈哈大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口气不小!先去洗十口锅,要是能让后厨的张婶夸你一句,我就给你个机会。\"

黄昏时分,苏小小站在后厨角落,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铁锅。热水蒸腾的雾气里,她摸出藏在衣领里的帕子,轻轻擦去额角的汗水。远处的伙计端着一盘糖醋排骨走过,香味里竟有几分林小溪的影子。

她卷起衣袖,将手伸进滚烫的水里,忽然想起老槐树下的那个夜晚。原来成长从来不是瞬间的顿悟,而是无数个犹豫又坚定的瞬间堆砌而成。就像此刻刺痛掌心的热水,和帕子上渐渐淡去的\"苏记\"字迹,都是她走向远方的脚印。

窗外,暮色四合,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苏小小摸了摸腰间的钥匙——那是林小溪偷偷塞给她的,说\"每个厨子都该有把自己的钥匙\"。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不再是只会躲在好友身后的村花苏小小,而是一个真正站在灶台前的追梦者。

铁锅中的水珠溅在围裙上,洇出星星点点的痕迹,像极了昨夜告别时,林小溪眼中闪烁的泪光。苏小小笑了,拿起丝瓜瓤用力擦拭锅底,决心在这充满油烟的厨房里,擦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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