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却轻笑道“家中突遭变故,伤心动了胎气也是常理,只是莞嫔先前生温月时便伤了身子,只怕往后与子嗣无缘了。”
宜修抬眸看向安陵容,似询问道“竟如此严重吗?”
安陵容指尖执起一枚白玉棋放在棋盘上,“娘娘不知,温大人近日几乎日日都要去钟粹宫请平安脉,虽说脉案写着胎象安稳,可用的却是虎狼之药。
臣妾身边的叩香去钟粹宫给温棠送东西时,正值偏殿烧艾,还不到三个月就烧艾,只怕是不太安稳。”
宜修挑眉轻笑,“如此说来,莞嫔也是大意,怀着身子还在细雨里跪着,当真是祸不单行。”
安陵容抬眼望向宜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皇后娘娘素来仁厚,可要去探视一二?”
宜修轻轻摇头,“本宫近日偶感风寒,不宜过了病气,倒是柔妃,她如今协理六宫,又教养温月,才该去一看。”
“柔妃沉稳,自是有分寸,若是莞嫔醒了,只怕还得陪她说说话。”
宜修轻哼一声,“宫事繁忙,且有惠贵人在,又如何用得着柔妃开解。”
安陵容轻笑,“娘娘说的是,只是....”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宁古塔实乃苦寒之地,便是不用给披甲人为奴,也是要受些苦楚的,皇后娘娘以为呢?”
“那是自然,淑妃以为会受些什么苦楚?”
安陵容冷笑一声,“苦寒之地,每年冻死之人不计其数,甄家初到宁古塔,御寒之物备的不齐也是有的。”
宜修微微挑眉,“若莞嫔知晓此事,只怕要伤心许久了。”
安陵容却笑道“自是不急,莞嫔刚小产,自是要养些时日。”
--
钟粹宫偏殿上下一片忧愁,沈眉庄紧紧攥着甄嬛苍白如纸的手,指尖微微发颤,目光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她望着立于榻前的温实初,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急迫,“实...温太医,嬛儿究竟如何了?”
温实初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如坠冰窖。
“莞嫔娘娘本就胎像不稳,今又遭此大变,受了剧烈刺激,腹中胎儿...已然小产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温太医,本宫记得前日脉案上还写着莞嫔胎像无恙,莫不是有人阳奉阴违?”
柔妃斜倚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护甲轻轻叩击扶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温实初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角冷汗直冒。
“回柔妃娘娘的话,莞嫔娘娘今日未时一刻从御花园归来后便动了胎气,方才又在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才...”
沈眉庄不知其中隐情,只当柔妃存心刁难,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依旧端坐榻边,语气带着几分怒意。
“柔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莫不是要故意耽搁温太医诊治,置嬛儿安危于不顾?”
柔妃慢条斯理地抬手抿了口茶,神色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怀芯,惠贵人心忧则乱,连宫规都忘了,你去教教她,该如何与本宫说话。”
“是。”怀芯福身应是后朝沈眉庄走去,只见她神色冰冷,扬起手左右开弓,两声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沈眉庄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唇角渗出一丝猩红。
怀芯声音冰冷,眼中满是轻蔑,“惠贵人该记得,见了主位娘娘当行跪拜大礼。”
温实初见状,心似被利刃割过般疼痛,双拳紧握却不敢多言。
沈眉庄死死咬着下唇,齿间血腥味翻涌,却不得不屈身行礼,“嫔妾给柔妃娘娘请安。”
柔妃款款走到床边,在甄嬛的枕头旁坐下,带着护甲的手悬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方。
沈眉庄瞬间绷紧脊背,下意识挡在榻前,温实初握着药箱的手骤然收紧,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柔妃娘娘!”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柔妃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惠贵人和温太医这般默契,倒叫本宫想起那句‘心有灵犀’。”
她尾音婉转如丝,却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得两人面色骤变。
温实初额角沁出冷汗,强作镇定躬身道“柔妃娘娘金尊玉贵,莞嫔娘娘方才小产,此处血腥气重,恐扰了娘娘清净。”
柔妃忽然俯身,指尖几乎要触到甄嬛散乱的鬓发,又在众人屏息间轻巧收回,幽幽叹息,“多可怜的人儿...瞧这小脸白得。”
起身时广袖扫过药碗,瓷片碎裂声惊得众人一颤,她却恍若未闻,轻描淡写道“温太医务必尽心诊治,莫要落下病根,这等大事,本宫需禀明皇上皇后。”
“微臣恭送淑妃娘娘。”
“嫔妾恭送淑妃娘娘。”
待柔妃的仪仗渐远,温实初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颤抖着掏出素帕,轻轻拭去沈眉庄唇角的血渍,“柔妃深得圣眷,又掌协理六宫之权,你又何苦与她作对。”
“她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沈眉庄夺过帕子,指腹抚过甄嬛冰凉的手背,眼底泛起泪光,“快瞧瞧嬛儿,若落下病根,往后可怎么办。”
温实初攥着脉枕的指节发白,喉结滚动半晌才吐出字句,“先前为固胎用了虎狼之药,嬛儿妹妹...怕是再难有孕了。”
素帕轻飘飘坠落在地,沈眉庄如遭雷击,怔怔望着昏睡中的甄嬛,“嬛儿可知此事?”
温实初沉默点头。
--
永和宫,安陵容刚从景仁宫回来,就见苏培盛领着一队小太监鱼贯而入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斜靠在太妃椅上,抬手虚扶,眉梢眼角尽是温婉,“苏公公快请起,皇上为莞嫔小产之事忧心忡忡,公公怎得有空来本宫这里?”
说着抬手示意叩香奉茶,苏培盛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喉间发出绵长叹息,“娘娘都听说了?”
安陵容声音里充斥着关切,“刚从景仁宫回来,正巧遇上柔妃娘娘回禀,往日瞧莞嫔的胎像一直安稳,怎会突然...”
苏培盛压低声音,“回淑妃娘娘的话,莞嫔得知甄家流放的消息,去养心殿替父求情,皇上不允,她竟在殿前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