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年世兰的病还没好,景仁宫请安也一直没有她的身影,曹琴默原以为没了年世兰碍了宜修的眼,该容光焕发才是,就算明面上不显,心里也该是十分高兴没了与她争夺宫权的人。
甚至想过趁此机会向宜修投诚,饶是她自认最擅察言观色,却在宜修那里看不见半点幸灾乐祸。
宜修在一日请安时点了敬妃帮着料理宫务,从前心里恼恨年世兰的嚣张跋扈,将自己手里的宫权全数分走,明面上还要装作大方,时不时的还得装头风发作以堵住朝廷上下的悠悠之口。
现在年世兰不声不响将所有事情都推了过来,原以为不过是和皇上撒娇调情的招数,一两日便会收回去,没想到她似是真的不愿再劳心。
宜修有了弘晟以后,整颗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突然被后宫事务绊住脚,每日里只有一两个时辰能陪孩子。
其实许多事都已经有了固定的章程,换了谁管都是一样运作,可宜修担心底下人阳奉阴违,到时候连累自己被前朝后宫编排讽刺不如年世兰,所以事事亲为。
从前只恨年世兰总与她抬杠抢协力六宫之权,如今才觉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且年世兰筹办的宴席无一不是超出了原本的规制,可见是私下补贴了不少,真是费钱又费精力。
还不如将权力分下去,自己在背后统管,也能落得两分清闲。
可放眼望去,也只有敬妃稳重敦厚,能担此大任,暗自决定再培养些能协理后宫事务之人。
同样消失在请安之列的,还有甄嬛,当初章弥说需得卧床静养两月,她就一直在碎玉轩静养,除了抄宫规就是在床上躺着。
这日,安陵容正在哼歌哄孩子睡午觉,剪秋在寝殿外等着孩子睡着才让小言子去禀告。
“娘娘,剪秋姑姑来了,见您在哄七阿哥和弘熙公主睡觉,让奴才别打扰您,人已经在殿中等了约摸一刻钟了。”
见安陵容皱眉,连忙道“娘娘放心,奴才已经给剪秋姑姑上了茶点,也打听了两句,说是济州来人了,沈答应的额娘索绰罗氏来了,现下正在景仁宫,也让人去请了敬妃娘娘,娘娘离得近,现下去也还来得及。”
安陵容的眉头这才舒展,但还是嘱咐了两句,“只此一次,剪秋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若传了出去,怕是会以为永和宫对皇后娘娘不敬。
还有,找个眼生的往翊坤宫跑一趟,务必要告诉华妃今日的事情,要快。”
“是,奴才明白了。”
剪秋见安陵容来,连忙起身行礼。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姑姑请起,底下人不懂事,还望姑姑莫怪,方才小言子同本宫说了,咱们现在便去吧。”
剪秋笑笑表示不急,在宜修的影响下,剪秋打心底认为永和宫的孩子就是宜修的孩子,有了孩子的链接,两边走动也比往常多了许多,彼此也熟悉不少。
“娘娘莫急,奴婢来时皇后娘娘便吩咐了,现下正是阿哥公主午睡的时候,嘱咐奴婢等娘娘将孩子哄睡了再禀报。”
安陵容心中嘀咕那为何不如等会儿再来,再一想怕是在索绰罗氏面前得做些样子,但是她还是不理解为何需要她去。
索绰罗氏大老远从济州而来,想必是为了沈眉庄假孕一事,可自己手中又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怕是不适合去听。
剪秋看出安陵容眼里的不解,在路上为她解惑。
“娘娘,沈夫人此番是得了沈答应假孕一事的证词,说是当初被人陷害,说到底是后宫之事,皇上便带着沈夫人去了景仁宫。
敬妃娘娘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自然该去旁听,皇上说让娘娘趁此机会学学,便差奴婢来请娘娘。”
和安陵容想的大差不差,原本还以为是曹琴默同她说的话被人知道了,才让自己去的。
“多谢姑姑提醒。”
安陵容到时敬妃已经到了,坐在一中年妇人对面,主位上是宜修和胤禛。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坐吧。”胤禛摩挲的手串让她起来。
安陵容和敬妃互相行了个平礼,才在一旁坐下。
宜修依旧端着一副贤惠笑意,对安陵容道“孩子可是睡着了?”
“是,所以臣妾才来得晚了些,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弘晟方才也是哭闹着不肯睡,非得要本宫哄着才行,做额娘的,自然是要以孩子为重,又何谈怪罪,沈夫人觉得呢。”
对面的中年妇人一看便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皇上皇后面前也毫不畏缩,气质高贵,容貌上和沈眉庄有五六分相似,一看就是母女。
沈夫人连忙起身行礼回话,“皇后娘娘说得是,为人父母的,自然是为孩子多绸缪些。”
又对安陵容道“早听闻淑妃娘娘生下一对龙凤胎,臣妇备了薄礼,原想着等出宫时给淑妃娘娘送去,没想到在皇后娘娘这里见着了。”
安陵容心想这沈夫人虽远在济州,对宫中的事情倒是知道得不少,方才来时和剪秋说了几句,方知沈夫人是不知道今日是敬妃和淑妃要去的,只知道是两位协理六宫事务的嫔妃,可自己一来她便知自己是淑妃。
“多谢夫人好意。”
今日主角不在她,便没再多说。
与此同时,翊坤宫,年世兰得了消息,派人去了太极殿提点曹琴默。
曹琴默这些日子似突然失去了活力,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生机,眼神空洞,连发丝都乱了两分。
她已经写下了整整五页的认罪书,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到来,她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周宁海来时曹琴默坐在殿中主位上,窗户紧闭,殿中光线昏暗,见到周宁海时她忍不住的颤抖,撑着椅子问他。
“你是来看着我去死的吗?
能不能让我再见温宜一面,我求求你,就一面,见完我就自戕。”
颤抖的手撑不住她的身子,从椅子上滑落,跌坐在地。
眼里的渴望就要溢出来,却不是对生存的渴望,还是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