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内,李罕之端坐于上位,他的脸色平静,毫无波澜,但他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的牙将李瑞。
李罕之的内心早已被愤怒所填满,他恨不得立刻将李瑞碎尸万段,但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两日的战斗让他损失惨重,不仅兵力折损大半,就连士气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杀了李瑞也无法挽回败局,反而会让军心更加不稳。
“你起来吧。”李罕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李瑞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只是李罕之的一时兴起,下一秒就会将他处死。
李罕之见状,心中的怒火愈发难以抑制,但他还是强压了下去,再次沉声道:“你先起来。”
这一次,李瑞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如蒙大赦般,连忙回道:“多谢大帅!”
然后迅速起身,站到了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站在一旁的行军司马张威看到李瑞又一次逃过一劫,心中不禁冷哼了一声。
他对李瑞的行为十分不满,认为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严惩,以正军法。然而,李罕之都已经发话了,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将不满深埋在心底。
李罕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对李瑞和张威说道:“敌人虽说今日守住了城池,但想必也不好过。他们的兵力同样有所损耗,而且经过这一场激战,有不少士兵已经力竭,想必今晚守备会松懈不少。”
顿了一会,他看了下张威和李瑞两人,最后对张威道:“张司马,今夜由你带领士兵再次发动一次夜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威在得知李瑞今天攻城损失惨重后,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他原本对这场战斗充满了期待和信心,但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他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因此,他不再像昨日那样积极请战了。
然而,李罕之已经点到了他的名字,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知道自己不能违抗军令,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却让他犹豫不决。最终,在李罕之的注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领命道:“末将遵命!”
就在张威领命的同时,外面突然传来卫兵的通报声。
“禀告大帅!永宁城来人,自称大帅故人,想要求见!”
这个消息让李罕之感到十分诧异,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永宁城有什么故人。
“让他进来!”
李罕之下达了命令,心中充满了好奇。随着卫兵的引领,一名身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缓缓走进了房间。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举止也有些拘谨和恭敬。
当这名男子见到李罕之后,他连忙跪地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张吏见过大帅!”
李罕之凝视着眼前的人,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你不就是张全义那田舍汉身边的人吗?”
李罕之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尴尬和歉意。原来,当初他曾答应过要派人去找张全义,可后来因为打家劫舍太过兴奋,他早就把这个结拜的小老弟抛到了脑后。如今再次见到故人身边的人,李罕之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张吏点点头:“想不到大帅还记得仆。如今我家郎主被困于永宁城内,今日听闻大帅大军已至,于是趁夜晚守军松懈之时让我逃出城内,将密信交于大帅。”
顿了下,然后泣声道:“大帅,我家郎主在城中备受欺辱,还请大帅早日发兵救郎主脱离苦海!”
李罕之故作痛心的道:“你且放心,我此番出兵就是为了你家郎主。”
李罕之说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紧接着又道:“对了,张兄弟的密信在哪?”
张吏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李罕之。
李罕之接过密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
他虽然出身低微,是从社会底层一步步爬到节度使这个位置的,但好歹也认得一些字。毕竟,曾经也被逼迫着学习过几年。
李罕之逐字逐句地阅读着张全义的密信,越看越是欣喜若狂。原来,当日张全义被劫持到永宁后,就一直被囚禁在牢房之中。然而,近日永宁城中为了抵御外敌攻城,竟将他们这些牢中的囚犯都放了出来,准备在关键时刻将他们当作炮灰使用。
张全义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白白送命,在得知攻城的人是李罕之后,他灵机一动,暗中收买了城内一部分心怀不满的囚犯。这些囚犯同样对永宁城的守军心存怨恨,于是便与张全义一拍即合,决定在夜晚发动突袭,夺取北门,与李罕之里应外合,共同攻下永宁城。
李罕之不疑有诈,毕竟他俩可是“刻臂为盟,永同休戚”的患难之交啊!
虽说自己因为要事繁忙,没有派遣人手前去营救他,不过想来张老弟应该不会对此耿耿于怀。
而且他对张全义这个人知根知底,深知此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罢了,绝对没有胆量欺骗他。
思及此处,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对着张吏说道:“你送来的这封密信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啊!你放心,我马上就能救出你家郎主。
而你送信有功,先下去领取赏赐吧,待到攻下永宁城之后,我还有其他赏赐给你!”
张吏闻言,擦干眼泪,连连叩头谢恩,然后迅速退下。
待张吏离去之后,李罕之稍稍沉默片刻,突然面色一正,下令道:“张司马,原定计划出现变故,你即刻率领两千士兵前往北门附近设伏。待看到城墙上火把全部熄灭之时,你立刻带领士兵发起攻击,届时自然会有人为你们打开北门!”
张威闻听此言,先是一怔,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有些诧异,但随即便喜出望外,高声应道:“末将遵命!”
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出营帐,点齐所部士兵,趁着夜色的掩护,马不停蹄地再度奔赴北门所在之地。
而此时的李罕之,则面沉似水地凝视着李瑞,眼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果今晚张威能够顺利攻下永宁城,那么这李瑞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无需再继续留他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