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说破,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除非说破了也没什么难堪的。
顾澜先给方易安倒了一杯酒,之后才给自己满上,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酒杯,和对方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有些话,不必多说,尽在酒中。
方易安并未多问,只是安静陪着他饮酒。
半坛酒下肚,顾澜才忽然开口道:“大哥说爹娘甚是想我,自我回京后,我便一直没回家里看过他们,但他们也怕打搅我,不敢上太子府探望……”
其实,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方易安都会骂对方一句不不孝。
可顾澜不同。
除了苏南枝的事情外,还有顾澜当年毅然离京一事。
旁人只知顾澜义无反顾跟着澹台冥去了边关,知他忠勇无比,却不知……当年他在顾家也闹了好大一通。
虽说顾家有两个儿子,但身为父母,哪里舍得让儿子去边关那种苦寒之地?
只是那时候,顾澜放心不下澹台冥,又得知了苏南枝与自己根本不可能,为了让自己不犯错,也为了陪好友度过难关,才毅然决然从顾家奔向边关。
这些年虽也通过书信,顾澜也总是把自己得到的赏赐和拿到的好东西送回顾家,可对于顾家……他心里是怀念,也是抵触的。
最重要的是,顾家本就不支持他站队太早,只是对于顾澜来说,支持澹台冥并非站队,而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如今,京城局势不明,不少人都清楚顾澜当年同顾家闹翻了,若是他不回去,哪怕澹台冥败了,他败了,也连累不到顾家。
可若是回到顾家其乐融融,保不齐……顾家也会被人盯上。
但这些话,除了方易安,顾澜无人可诉说。
他更不可能把这些话告诉澹台冥。
方易安有信心想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才好,便道:“不如你上我家去,就说……殿下有意拉拢我们国公府,但是不好自己出面,便派你去。”
顾澜笑了。
他自然知道方易安是真心想要帮他的,但这法子可不行。
他道:“我爹娘也不是傻子啊,这些话怎么能糊弄他们?谁都知道国公夫人同先皇后是闺中姐妹,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你当年之所以去边关照我和殿下,还是你爹娘应允的……”
甚至可以说,方易安跟他们玩在一块,全是国公和国公夫人的意思。
顾澜顿了顿,又接着道:“况且我已经答应大哥,过几日便搬回家住,总得在家里过个年……”
他甚至希望这几天内能有什么变故发生,还让他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回去。
看他这样,方易安都不忍心了,“要不,你和殿下说说,让殿下出面帮你?”
若是澹台冥出面,安远侯和安远侯夫人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可顾澜却不想叫澹台冥为难。
况且,此事的确是他不对,若是传扬出去,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说他不孝,若是连累了澹台冥,那他心中就更过意不去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
顾澜都喝得半醉了,也仍旧心事重重的。
方易安不是个会安慰人的,除了陪他一起喝酒,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而后,还亲自把人送回了太子府。
恰好澹台冥从书房出来,看到方易安,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便猜出是顾澜有心事。
也猜出了此事同顾家有关系。
方易安倒是没瞒着澹台冥,而澹台冥知晓了所有经过,沉默了几秒,便道:“孤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方易安行礼告退,“殿下安寝。”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整个街道都十分热闹,从昨晚开始,便已经有人开始燃放烟花爆竹。
晏青禾尤其喜欢这样的热闹。
一大早便起来东奔西跑,把整个太子府弄得一团乱。
但也显得十分喜庆。
偌大的一个府邸,还是应该有些欢笑声的。
澹台冥着一身绣着蟒身的玄色宽袖长袍,外面罩着一件玄色棉袄大衣,就这么揣着双手站在廊下,看着晏青禾同那些下人玩耍打闹。
嘴角一直上扬,从未落下。
今日的晏青禾,穿着尤为喜庆。
里面是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他玩得累了,出了些汗,就把身上的披风弄下来甩到一边去,继续同人玩雪球。
欢声笑语不断,倒叫澹台冥难得的体会了人世间的温情。
哪怕母后还在时,他也从未这般感觉到安心过。
好似岁月静好,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就在这时候,萧靖安来了。
不过是秘密来访。
侍卫过来禀报时,澹台冥还在看着晏青禾玩耍,嘴角的笑意尚未散去,“把人请到书房去,就说孤很快就到。”
“是。”
侍卫走了后,澹台冥这才朝着晏青禾走去。
“青禾……”
晏青禾仰头看向他,双眸亮晶晶的,还带着点蠢蠢欲动。
澹台冥先一步将他扔给下人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把人拉起来后,挖走了他攥在手里的雪球,哄着说道:“玩累了,该回去沐浴休息了。”
晏青禾却不舍得走。
他还没玩够呢。
但澹台冥哄了他几句,还说等会儿要带他去吃好吃的,他这才完全把手中的雪给拍掉,老老实实地跟着澹台冥回去了。
进房后,澹台冥吩咐下人端来热水,哄着晏青禾沐浴更衣,把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本想把人交给小福子照顾,自己去书房见萧靖安,可是没想到,晏青禾一直记挂着他刚才说要带自己吃好吃的,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澹台冥没有办法,只能把人带过去。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萧靖安都怀疑澹台冥是故意晾着他。
但看着他身后还跟着个晏青禾后,便瞬间悟了。
笑着起身道:“给殿下拜个早年了,预祝殿下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而后又看向晏青禾道:“也祝青禾……早日恢复神智。”
这般“深奥”的话,晏青禾是听不懂的。
而且他对萧靖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觉得熟悉,所以在进入书房后便一直躲在澹台冥身后,防备又警惕地盯着他。
澹台冥带着晏青禾到位置上坐下,“也预祝五皇子早日得偿所愿。”
小福子早就让人准备好热茶和点心了,只是,萧靖安一直未动。
澹台冥让人换了新茶和其他的点心,他也只是礼貌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随后,便直入正题,“开春了,该有喜事发生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澹台冥自然听得懂。
他抓住了晏青禾一直在他脸上乱摸的手,面色有些沉,“父皇那边早就收到了北越和哈拉部落的战况,但却不曾让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