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睫毛被血珠压得发沉。
他看不见苏九攥紧他手腕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能清晰感知到她指尖传来的灵能像细流，顺着他的脉搏往心脏钻——那是她用法医特有的灵能输送法，把自己昨夜刚从实验室提炼的灵液混着本命灵力渡给他。
\"老陈的感知网破了！\"杨灵视者的喊声响在左侧五米处，带着哭腔，\"那东西的波动突然强了三倍！\"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灵力感知里，堕落灵异师的位置正在扭曲，像块被揉皱的红布，每道褶皱里都渗出腐臭的黑丝。
他想起二十年前档案袋里那张泛黄照片，照片上穿中山装的男人抱着襁褓，眉眼和此刻堕落灵异师碎裂面具下的脸重叠——原来这疯子一直盯着他看的，是这张脸。
\"队长！\"陈小虎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他脚边，光斑在荒草甸上晃得厉害，\"那孙子往你左边扔尸毒弹了！\"
林夜没动。
他能\"看\"到那枚青灰色弹丸在半空炸裂，毒雾里裹着百具尸体的指甲盖，每片甲盖都沾着活人血——这是邪教最阴毒的\"千棺钉\"，专破灵能防护。
但他更\"看\"到苏九的骨刀已经划破自己掌心，血珠滴在地上凝成朱砂阵，将毒雾截在三步外。
\"灵能还剩两成。\"苏九的声音比平时更哑，带着灵力透支的颤，\"他核心的暗红光是回光返照，撑不过三分钟。\"
堕落灵异师的尖笑突然穿透毒雾：\"林队长，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斩断因果？
你娘用命护着的秘密——\"
\"闭嘴。\"林夜打断他。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封灵珠在掌心跳动如活物，那些被他超度的冤魂此刻全挤在他意识里，有被分尸的外卖员攥着断指，有被活埋的孕妇抚着肚子，他们的哭嚎混着二十年前火场里婴儿的啼哭，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
\"你不是想让我认祖归宗么？\"林夜扯动嘴角，血珠顺着下巴砸在封灵珠上，\"现在就用你的血，给他们立碑。\"
苏九突然拽了拽他衣角，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敌人露出破绽了。
林夜瞬间锁定那个破绽：堕落灵异师的灵能波动在心脏位置出现半秒的停滞。
那是活尸核心最后一次吸收怨气的征兆，之后它会像被吹爆的气球，把所有力量反嗜给宿主。
\"小虎，照他心脏！\"林夜吼道。
战术手电的强光精准刺向堕落灵异师胸口。
林夜在那片白光里\"看\"到了，暗红核心表面的裂痕正在渗出金芒——那是封灵珠之前留下的封印痕迹，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就是现在！\"苏九的手按在他后颈，本命灵能如沸水般涌进来，烫得他眼眶发酸，\"用你的血引动封灵珠，我给你压灵脉！\"
林夜咬碎舌尖。
腥甜漫开的刹那，封灵珠突然发出蜂鸣，金色纹路从他掌心窜上手臂，在皮肤上烙出灼热的痕迹。
他能感觉到那些冤魂的灵体正顺着纹路往封灵珠里钻，每个都在喊着\"报仇解脱\"，像无数根细针扎着他的神经。
堕落灵异师终于慌了。
他的活尸手臂开始剥落腐肉，露出下面白骨，指甲疯长到三十厘米，带着破空声朝林夜咽喉刺来。
但林夜动得更快——他迎着那指甲冲上去，封灵珠对准堕落灵异师心口的裂痕，所有灵力在这一刻凝成一根金箭。
\"轰！\"
气浪掀翻了十米外的陈小虎，掀飞了杨灵视者怀里的医疗箱，却掀不动林夜半分。
他能\"看\"到金箭穿透堕落灵异师的心脏，穿透那团暗红核心，穿透所有腐臭的怨气，最后钉在对方身后的荒地上——那里，二十年前被邪教屠杀的村民灵体正在浮现，朝金箭方向伸出手。
堕落灵异师的身体开始碎裂。
先是双腿化成黑灰，接着是手臂，最后是那张和老照片重叠的脸。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有一双眼睛还在瞪着林夜，里面有不甘、有释然，还有一丝林夜看不懂的欣慰。
\"结束了？\"陈小虎从草堆里爬起来，战术手电照向半空。
苏九扶住林夜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后颈全是冷汗：\"没，核心碎片......\"
\"在这。\"林夜抬手。
他掌心躺着半颗拇指大的暗红晶体，表面还沾着金纹，\"封灵珠把它镇住了。\"
荒草甸突然起了风。
风里裹着檀香，萧古老灵体的身影从风里显出来。
他的白胡子被风吹得飘起来，眼尾的皱纹里带着笑：\"小子，干得漂亮。\"
林夜勉强抬头：\"您不是说要去轮回道？\"
\"轮回道的门，等你解决完最后一件事再进也不迟。\"萧老看了眼他掌心的核心碎片，\"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撑到现在？
因为它在等你。\"
苏九的瞳孔骤缩：\"等......\"
\"等林队长亲手封印它。\"萧老的手指点在核心碎片上，金纹突然活了，顺着林夜的血管往全身钻，\"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你娘把你护在怀里时，往你命格里种了道封印。
现在这核心里的，是你爹的残魂。\"
林夜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想起小时候总做的噩梦：火、血、女人的哭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喊\"阿晚，带孩子走\"。
原来那不是梦，是被封印的记忆。
\"所以你刚才能破他的招。\"萧老的声音变得很轻，\"因为你们血脉相连。\"
堕落灵异师的残魂突然从核心碎片里飘出来，这次没有癫狂，只有平静。
他对着林夜跪下来，额头触到地面：\"阿夜，替我......\"
\"别说了。\"林夜打断他。
他蹲下身，掌心按在残魂头顶，封灵珠的金光照亮两人，\"我会替你把该还的债还了，该认的亲......\"他喉结动了动，\"等我把这城市的冤魂都安顿好。\"
残魂笑了。他最后看了眼林夜，化作金粉消散在风里。
陈小虎走过来，把战术手电别回腰间：\"队长，局里来消息了，市区的灵异波动全停了。\"
杨灵视者擦着额角的血：\"陈二阶说，养魂瓶的腐臭也没了，那些被囚禁的灵体......都去该去的地方了。\"
苏九没说话。
她盯着林夜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刚才战斗时，他的瞳孔曾短暂变回正常的黑褐色，现在又蒙上了一层灰雾。
她知道，这是阴阳眼的代价在加速，就算有灵液，他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走了。\"萧老的身影开始变淡，\"记住，真正的麻烦不是已经死的，是还活着的。\"
林夜抬头。
风停了，荒草甸上的月光很亮。
他看不见月亮，但能感知到它的清辉落在脸上，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时，轻轻拍在他背上的手。
城市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小虎扶着杨灵视者走向警车，陈二阶灵视者抱着破碎的养魂瓶跟在后面。
苏九挽住林夜的胳膊，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小指——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安慰方式。
林夜摸出兜里的灵液瓶，拧开盖子时，听见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很轻，像片雪花落在地上。
但他知道，那不是雪花。
城市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然而，在某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里，一盏布满灰尘的台灯突然亮起，照见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第二计划，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