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袖袋里震动,昨夜用火盆烤出的2%电量刚好够启动材料分析。
碎成蛛网的屏幕映出金砖夹缝里的粉末状物体,放大二十倍后显出淮南糯米特有的三角纹路——与工部账册上记载的山西老陈醋压根不沾边。
赵匡胤的鹿皮靴踏过月台时,我正用薄荷汁在青砖上画乌龟。他新换的蟒纹玉带钩刮下块金漆,碎屑飘进我后颈像是蚂蚁搬家。
\"苏兄这画功越发精妙,\"他屈指弹飞我手中的草茎,\"只是龟壳上的纹路像极了某人贪墨的账目。\"
我揉着发痒的鼻尖摸向腰间,掏出本浸过香油的《金刚经》:\"陛下可要听听王尚书新编的佛经?\"
经书页脚的批注墨迹未干,笔锋走势与南唐降臣李从善的飞白体如出一辙。
赵匡胤突然用玉斧劈开书脊,震出的糯米粒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我们蹲在藻井下研究糯米灰浆时,李有财正对着开裂的柱础跳脚。
他那双镶玉的官靴每次跺地,砖缝里都会蹦出几颗翡翠骰子。
\"苏监正快看!\"他突然抓起把灰浆,\"这颜色怎地像淮南的梅干菜?\"
我捻着灰浆里的杂质,指尖触到片风干的荔枝壳——与上月南唐使团贡品里的果核纹路完全吻合。
赵匡胤突然揪住李有财的领口,力道大得能勒死头驴:\"爱卿这靴子上的玉饰,倒比朕的传国玉玺还通透。\"
手机贴着翡翠骰子发烫,最后的电量激活了密度检测。
当屏幕显示\"扬州玉矿\"时,我忽然想起三日前赵匡胤换了批御膳房厨子——那些淮南口音的帮厨,剁肉的节奏总像在敲摩斯密码。
\"这些人的日子到头了。\"赵匡胤突然吹响鹰骨哨,屋檐下翻出三十个禁军,手里拎着的铜锣在晨光中晃眼。
我看着他们围住太庙的架势,突然明白这些铜锣原是南唐水师的战鼓改造的——敲击声能震碎藏在梁柱里的机关。
铜锣声炸响的瞬间,李有财正蹲在金砖缝里藏翡翠骰子。
他官靴夹层刚塞进三颗六面刻着\"廉\"字的特制骰子,就被震得从月台台阶滚下去。
三十面铜锣同时敲出的声浪里,工部众人像被沸水浇了的蚂蚁窝乱作一团。
王德发提着蹀躞带往梁架上蹿,腰间翡翠貔貅在混乱中落进灰浆桶。
这位素日讲究的主事大人此刻像只掉毛公鸡,官袍下摆卷着半卷南唐贡纸,纸上未干的墨迹在奔跑间拓出歪歪扭扭的\"赎罪\"二字。
底下扶梯子的小学徒突然扯开嗓子唱莲花落:\"大人呐——您那貔貅喝灰浆,肚里能装三座仓!\"
禁军头领踩着斗拱跃下时,手里铜锣正扣在王溥的乌纱帽上。
老尚书藏在白胡子里的蜜饯渣簌簌而落,砸在新铺的金砖上竟冒出酸泡——原是掺了淮南陈醋的糯米黏合的假货。
二十个工匠突然齐刷刷褪去外衫,露出禁军特有的玄色软甲,手里瓦刀翻飞间已将工部要员围成个铁桶。
\"列位大人且瞧仔细!\"禁军教头把铜锣敲得震天响,活像街边说书人拍惊堂木,\"这青砖夹层填的是扬州八宝饭,梁柱虫洞爬的是西夏白玉蚁。\"
他话音未落,西南角突然塌下半边藻井,藏在暗格的铜钱如暴雨倾盆,砸得王德发抱头鼠窜。
混乱中有人扯断李有财的蹀躞带,七颗翡翠骰子蹦跳着滚向四方。
最机灵的小宦官脱了靴子当罩网,倒扣住两颗骰子时乐得露出缺牙:\"六六大顺!这骰子点数够买半条朱雀街!\"
禁军们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三十个竹编蟋蟀笼,将工部官员挨个塞进去——原是针对贪官特制的囚笼,笼眼大小恰好漏不掉半张银票。
檐角垂兽突然张口吐出卷账册,正落在教头脚边。翻开的页面上,\"楠木三百方\"的墨字正被淮南糯米浆晕染成\"烂木三车\"。
十只御膳房走丢的芦花鸡扑棱着窜出来,啄食砖缝里的糯米时竟踩出段西夏文字,铁画银钩写着\"偷梁换柱者,鸡犬不留\"。
当最后一名工部书吏被倒提着抖出靴筒银票时,日头正晒化垂脊上的吻兽。
禁军们拎着铜锣列队,三十面锣上映出的三十张惶恐老脸,倒比三司会审的罪状还精彩三分。
教头摸出个彩漆木匣,将收缴的翡翠骰子挨个投进去,叮当声竟与瓦匠校准梁架的节奏严丝合缝——这木匣原是鲁班锁改的刑具,专克贪墨小吏的指骨关节。
暮色渐沉时,太庙新漆的朱门上已贴满带糯米手印的供状。
巡值的禁军突然集体转身,对着空荡荡的月台齐喝:\"列位大人的棺材本已充作金漆,明日记得来给自家棺椁抛光!\"
余音在梁柱间撞出回响,惊得新筑的燕巢又落下几粒掺沙石灰。
工部众人被押到月台时,王溥的白胡子粘着蜜饯渣。
我蹲在他面前剥松子,果仁排成的图案恰好是契丹密信里的狼图腾。
\"尚书大人这糯米灰浆掺得讲究,\"我往他官袍上弹果壳,\"怕是扬州八宝饭的秘方吧?\"
赵匡胤的新任掌书记正要宣读罪状,被我抢过绢帛画了串糖葫芦:\"劳烦大人添两句——工部蛀虫啃梁柱,不如东市小儿嚼糖甜。\"
围观的匠人哄笑声中,王溥的幞头突然崩开,藏在发髻里的半张银票飘到我脚边。
\"好个'佛顶藏金'!\"我抖开银票对着日头,\"这票号印章的纹路,倒与淮南节度使的私章有九分相似。\"
赵匡胤突然用玉斧削断王溥的腰带,坠地的玉佩刻着西夏文字的\"贡\"字。
午时三刻,我们蹲在琉璃窑前烤红薯。赵匡胤突然将玉斧插进窑口,飞溅的火星在空中拼出个\"肃\"字。
\"苏兄可知朕为何留王溥到今日?\"他翻动红薯的动作让我想起当年在滁州偷地瓜的狼狈相,\"他那笔烂账记得越厚,钓出的鱼就越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