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后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笑:\"苏参军这法器,倒比户部的斗秤还灵光。\"
更鼓响到三更时,我蹲在汴河码头吹冷风。漕船吃水线浅得能看见周世宗征淮时的战船龙骨,船板缝里卡着李重进叛军的箭羽。
手机扫描显示存粮不足三月,碎屏上的柴荣像素脸突然摇头叹气。
回宫路上撞见赵普在角楼烧文书,灰烬里飘出半张显德年间的田契。我抢过铁钳扒拉火堆,残片拼出\"虚报田亩四万顷\"——焦痕边缘还粘着郭威旧弓弦的麻丝。
五更天摸进枢密院翻军报,发现军粮账册用《金刚经》封皮包着。磁石吸出经页里的铁粉,显出柴荣批注的\"省冗费\"三字,朱砂印被虫蛀成了\"生废肺\"。
晨光微曦时,我攥着满把证据往讲武殿冲。殿门咯吱推开,正见赵匡胤就着隔夜冷茶啃硬炊饼,黄袍袖口还沾着昨日的墨渍。
案头堆着三司新呈的\"丰盈\"奏章,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显德七年治河图——河道走向活脱脱是个\"穷\"字。
六更天,我蹲在左藏库的霉斑里数到第七十三袋粟米时,赵匡胤的黄袍下摆扫过门槛,卷起一阵裹着雪粒的穿堂风。
新天子腰间玉带銙叮当作响,那原是柴荣征淮南时得的战利品,十二块青玉板此刻勒在他微凸的肚腩上,活像给炊饼套了串佛珠。
\"苏兄,\"赵匡胤用玉斧柄挑起个破麻袋,麦壳扑簌簌落在他的赤舄上,\"楚昭辅说存粮...\"
话音未落,粮垛深处突然窜出只肥硕灰鼠,嘴里叼着半截账册窜上房梁,纸边还粘着显德七年的糖瓜渣。
我摸出手机调出《清明上河图》扫描模式,碎屏上的汴河码头顿时铺满整面仓墙。像素小船刚划到虹桥底下,粮囤阴影里突然蹦出个鲜红的\"空\"字。
赵匡胤的玉斧\"当啷\"砸在砖地上,惊得角落里的老库吏原地后退三步。
\"官家请看。\"我扒开最外层的饱满麻袋,露出里头掺着砂石的陈米,\"这五十万石里,三十万是郭枢密使征淮南时做的米砖。\"
手指戳进板结的米块,竟抠出半片显德五年的铜钱,绿锈斑斑裹着糖霜。
赵匡胤的脸黑得像烧糊的炊饼,转身揪住仓曹参军王审琦的幞头:\"给朕解释解释,永通泉货怎么跑进贞明年的粮仓了?\"
老王帽子上的茅草簌簌直掉,怀里抱的账本突然散开,冻硬的纸页摔在地上脆生生响——那墨迹分明是周恭帝登基时礼部特制的松烟墨。
手机突然震动,55%的电量提醒混着《韩熙载夜宴图》的琵琶声。我顺着扫描线往梁上看,裂缝里卡着半片契丹箭头,木纹裂口整齐得堪比赵普批的公文。\"显德六年地震时的杰作。\"
我用磁石吸下箭头,铁锈簌簌落进砚台,\"当时修仓的将作监大匠,如今正在三司当度支判官呢。\"
赵匡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解下玉带往粮袋上拍:\"去把朕的鞍鞯都熔了铸钱!\"我赶紧拦住他抽刀的手:\"官家不如先查查尚食局的腌菜坛子?周世宗那会儿可存了二百坛...\"
话没说完就被杜贵妃的娇笑打断。新晋的宫装美人提着食盒飘进来,党参鸡汤的香味混着龙涎香,熏得粮仓里的老鼠都打了个喷嚏。\"
陛下操劳国事,也该补补身子。\"她翘着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掀开盒盖,底下压着的明黄绢帛露出\"封后\"二字。
我识趣地退到粮垛后头,手机扫描到食盒夹层时,《婴戏图》突然蹦出二十几个q版周恭帝,正抱着糖瓜在碎屏上打滚。
赵匡胤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起个腌菜坛子往地上一摔——十五颗干瘪梅子滚出来,霉斑长得比郭威的老年斑还密。
\"显德四年南唐贡品。\"我捡起颗梅子晃了晃,霉粉在晨光里跳着胡旋舞,\"李璟那会儿被周世宗打得裤腰带都抵了岁币,这梅核上还刻着'荣'字水印呢。\"
手机对准梅核的瞬间,符太后带着周恭帝跨进门槛,小皇帝的虎头鞋啪嗒踩碎满地晨霜。
\"苏监正!\"符太后摇着湘妃竹柄团扇,护甲尖扫过霉变的梅子,\"先帝若知你把他赏梅的雅趣变成查账的法门...\"
她突然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笑,金步摇的流苏扫过周恭帝头顶的冲天辫。小皇帝正专心抠梅核上的霉斑,鼻涕泡儿吹得老高。
赵匡胤突然抓起本账册往柱子上摔:\"三司都是吃干饭的?五十万石存粮就剩五万石!\"
泛黄的纸页散落间,我瞥见显德七年暴雨冲毁漕运的记录,柴荣批注的\"民为贵\"被虫蛀成了\"民为责\"。老库吏哆嗦着要捡,却被王审琦的官靴踩住手背。
\"官家息怒。\"我摸出磁石往账册上一按,铁粉从墨迹里吸出个\"虚\"字,\"去岁高平之战,张永德将军的粮车陷在滹沱河...\"
话音未落,殿前都虞候李处耘拎着麻袋冲进来,草屑混着北汉箭镞洒了满地。手机扫描到草料底层,《金刚经》扉页上的\"省冗费\"被虫蛀成\"生废肺\"。
符太后的团扇突然停住:\"哀家倒是想起件事。\"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妆奁上,脆响惊飞梁间的麻雀,\"
显德五年先帝令宫中节衣缩食,各殿省下的两千石粟米...\"周恭帝突然举起糖瓜欢呼:\"在母后的拔步床底下!去年捉迷藏时发现的!\"
满仓文武齐刷刷扭头看符太后。杜贵妃的食盒\"哐当\"落地,滚出的不是鸡汤而是三颗包着糖衣的樟脑丸。
赵匡胤的玉斧柄挑起太后鬓角一缕散发:\"烦请太后移驾,朕的将士还等着开春的军粮。\"
慈元殿的拔步床被拆开时,梁柱榫卯里掉出串风干的糖葫芦。手机扫描显示糖衣里封着显德六年的雨水,山楂核上刻着楚昭辅的私印。
符太后倚着门框冷笑:\"苏监正这法器精准,连哀家藏的体己钱都...\"
她突然噤声。床板底层露出的不是粟米,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度支奏折》,最上头那本被周恭帝画满了糖瓜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