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刚刚这么多人,请允许我单独郑重介绍刚刚提到的二程,这可是我们北宋理学的开山鼻祖,在中国思想史上大名鼎鼎。
在当时的宋朝,汉唐时代的经学早已经僵化,根本无法应对社会新问题,取而代之盛行的是佛教(禅宗)、道教(玄学)。过度浓厚的宗教氛围,让国人沉迷“空无”之学,整个社会的伦理体系都受到了严重冲击。此时的宋朝士大夫阶层已经崛起,急需要新的思想指导政治与道德实践;商品经济兴起,社会风气变化,也需重建伦理秩序。
时势造英雄,我们的“二程”就是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时候应天而生、拨乱反正。哲学界的\"灭霸兄弟\"带着\"理\"学大杀器冲入思想战场,哥哥程颢用\"心即宇宙\"的响指打碎玄学迷雾,弟弟程颐举着\"格物致知\"的须弥空间口袋收集万物真理。他们对着沉迷\"空无\"的士大夫们喊话:\"别念经了!来看看我们新研发的'理'学原子弹!\"
少年时期的程颢、程颐兄弟随父入京师,到太学读书备考,他们二位实在是惊才绝艳,才一二十岁已经名动京城,与京师的那些大儒们开始了密切的交往,比如,经常与邵雍论《易》,与张载探讨道学,与主管太学的教育家胡瑗谈论儒学。当时的大思想家周敦颐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赞不绝口:“此二子成就必在我之上”,当场把他俩收为了弟子。
到了他们二十来岁的嘉佑二年,哥俩一起高中了一甲的进士。到了这种时候,一般人都是开始兢兢业业混官场、走门路,搞得好了到老还能混个大官光宗耀祖,但这兄弟俩偏不,他们主动放弃了搞政治,反而去了国子监任职,常年在嵩阳书院讲授《论语》《孟子》《大学》《中庸》。
书院的工作是不忙的,这两位就都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去做研究、去辩论,有时候兄弟俩辩得是面红耳赤。那他们醉心的东西是什么呢?答案是——“道”。
啥是道呢?它是中国古代专有的一个名词,意思是万事万物的运行轨道或轨迹,也可以说是事物变化运动的终极规律。一切事物神奇的自我运转着,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己生长,这是为什么呢?道就是思考这个的学问。
先秦以来,思想家们认为“气”就是一切,是道的本源。“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是万物生成的动力之源,由太极生成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化生了万物,阴阳二气的矛盾运动是构成万物乃至人类社会的基础。
这也就是所谓的“一阴一阳谓之道”“道生一,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
但“气”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决定运转的呢,宋朝以前的思想家们就讲不清楚了,那怎么办呢?这帮人也是有主意的,他们跟大家解释了,“道可道,非常道”,“道”没有准确的概念和定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不懂那是因为你悟性不够,你只能自己感悟,等悟透了你就成圣成神了,你看看人家老子李耳,再看看道教始祖张道陵,俺们可是有成功先例的。
这就进入了逻辑自证的死循环,中国的哲学一千多年来都绕在里面没有走出来,到了程家兄弟这,他们觉得这不对,哪能老是强行卡bug去解释世界,他们决定开始用一个新的东西——“理”来代替了。
关于这个理学的概念和机理,着实是非常复杂。笔者使劲掰扯了几天一堆晦涩难懂的理学书,又查了不少资料,总算弄懂了个大概,在此与大家仅做个探讨。
二程把“理”作为其思想体系的最高范畴,他们认为,万物都有各自的理,而世界万物又有一个共同的理。这个理便是宇宙的总根源,它无穷无尽,无始无终,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理是气之所本,是独立存在的实体,唯一的世界本论。
具体到人类社会上,二程提出“性即理”。性在理学中通常被理解为天所赋予一切生物,包括人类共有的天理,是生物之所以生的理。
形象点说,意思就是大自然给予了各种生物不同的形态、功能,那这种生物为了生存、繁殖两大生物基本需求,就会形成相应的行为模式,形成作为这种生物的生存法则。那么对应到人类社会,这个生存法则就是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的总和,就是“性”,就是天理。
如此一来,“理”就替代了“气”成为世界本原的本体了,成为最高本体的地位。看见没有,我们中国的哲学终于从虚无缥缈的玄学落到了实处,开始踏踏实实地思考世界本质。
那人们该怎么去求得这个真“理”呢?二程在这里产生了分歧,哥哥程颢认为万物本属一心,人们要由内而外地去探求。简单点解释,当你看见一个水杯的时候,你看到的并非是水杯本身,而是你内心对它的感知,所以你看到的是你心中的水杯;同样的道理,我们生活中所有感知的一切都离不开我们的心,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脱离我们的心而存在的。
所以程颢主张修炼本心,从内心自觉达到与万物一体,才能探求到真理。
而达到这一境界,首先要“定性”,就是认识和体现自己的本心和本性,通过定性来达到“廓然大公”“物来顺应”仁的境界;达到这一境界后,还要加以存养,以保持这种心态,故而提出“主敬”。
程颢的教学常伴禅意,他的课堂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学生们望着庭院中悠然绽放的莲花,听先生阐释\"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某日与学生踏青,见山花烂漫,忽然道:\"万物静观皆自得。\"
这种直觉体认的修养工夫,后来被陆九渊、王阳明发展为\"发明本心\"的心学路径。
弟弟程颐创立了自己的学派,主张由外而内地探求事物之理。人生的根本在于居敬穷理、“格物致知”,主张通过深入观察后得出规律,然后总结出“理”,这就是中国古代最早的科学方法论了。他甚至带着弟子观察竹节生长,推究\"一草一木皆有理\",其严谨程度堪比科学实验日志。
后来的朱熹沿着程颐的指引,发展出了纯粹的理学,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程朱理学”。
——程家兄弟二人虽然方法论分歧,但这种差异非但没有削弱理学体系,反而为后世开辟出两条互补的思想进路。
书院二十载,他们的教学实录《河南程氏遗书》中记载着鲜活的治学场景:
针对商人子弟询问\"义利之辨\",程颐以药铺为例:\"治病之药皆有利,但须明君臣佐使之理。\"
解答农人\"祭祀是否合乎天理\"时,程颢借田埂作喻:\"祭如在,如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面对官员\"如何断案\"的困惑,程颐提出\"理刑三要\":察情、据证、循法,强调\"狱贵情实\"
这些充满现实关怀的对话,使理学从书斋走向市井。当程门弟子将\"存天理灭人欲\"简化为\"做事要合规矩,做人要守本分\"的乡约时,理学真正实现了本土化落地,二程创立的理学体系,也自此像基因编码般融入了中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