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刘娥执政期间最出名的贡献是什么,那当然是促成了世界上最早纸币“交子”的诞生。交子不仅轻便易携带,解决了金属货币重量大、携带不便的问题,而且通过纸币特有的资金放大效应,极大地活跃了商品经济,所以我们现在说,交子是古代货币史上的一大里程碑。
中国的交子比西方纸币的诞生早了足足六百年,而宋朝交子的发明,是源于机缘巧合下发生在四川的一场金融战争。
这话要从头说起了,在那个时候,四川百姓的日子过得是很不如从前的,因为宋朝的前几位皇帝都不怎么拿四川人当自己人,时刻防范着这里。要说都是汉人,咋还区别对待呢?
原因就在于这个四川的地形太封闭了,四周都是山峦,非常易于防守,中间一块盆地,又非常适于耕作,这就导致历史上只要中原王朝稍微有点动荡,这里就抓住机会割据了,从先秦的古蜀国、战国时期的巴国开始,后来又有西汉末年的成家国、东汉末年的蜀汉、西晋末年的成汉、东晋末年的谯蜀,再后来就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前蜀、后蜀。
到太祖赵匡胤灭了后蜀以后,也就怀了个邻人盗斧的心态,老觉得人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然后赵匡胤就琢磨上了,那我不如就把那边的财富全部榨干,你蜀地没钱了,我看你还怎么闹独立。
怎么榨干呢?智慧的赵匡胤是有办法的,他通过了一个差额汇率的工具——铁钱,就把控住了金融命脉,搞定了一切。
赵匡胤规定,四川所有的铜料、铜钱一律只出不进,私运铜钱入川者死罪,同时封锁物资进出,提倡使用铁钱交易。这时间一长,四川的铜钱就越来越贵,宋朝入川之前,这里的铁钱铜钱汇率是3:1左右,宋朝来了以后,汇率慢慢地变高,最高时候是100:1,也就是一枚铜钱能换100枚铁钱,与之相应的是铜钱购买力的暴涨。
而在中原地带这边,铜钱还保持着正常的价值,宋朝统治者们就把这边一般价值的铜钱,定期拿到四川去超额使用,一次次地收割四川的财富。
后来到了太宗赵光义时期,贪心的皇帝又加了一条规定,要求蜀人交税必须使用铜钱。这下大家就只能拿着手上的铁钱、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匹去换铜钱,铜钱一下子就更贵了,铁钱铜钱的汇率最高的时候甚至被抬升到了400:1。
到了刘娥这个时候,一些聪明的四川商人就动上了脑筋,他们觉得不能老是被收割,就想着要来一场金融反击了。
商人们看到,这铁钱交易非常不便,是相当的重啊,铁钱千文重六斤半,买斗米需拎着十斤铁上路,川陕民谣唱道“市盐一囊,汗流一船”,沉的不是盐包,是装钱的褡裢。这哪是钱袋?分明是拴在腰间的磨盘!当时有个笑话说,劫匪最恨劫铁钱——翻墙压断腿,逃跑跑不动。
于是,商人们让大家把钱存到商铺里,只要交一点保管费,就给你一张印着防伪编码的纸质存单,凭着存单随时可以来取钱。大家当然也都很开心的接受,因为终于不用再背着大包小包的铁钱去市场了。
顺其自然的,后面的事情紧跟着就发生了,大家买东西的时候觉得存来存去的也麻烦,干脆就用存单交易,此时这个存单就演化有了货币的属性。
最后,有16家信誉好的富商联合,共同发行了票面统一的“交子”,公开向公众承诺,只要有交子就可以到任意一家来兑现钱币。由此,中国最初的纸币正式诞生了。
交子的正式产生,代表着四川有了一种能真正能替代金属的新货币,铜钱的地位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下降,价格也相应地下跌,很快,铁钱铜钱的汇率下降到了50:1左右,而且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慢慢地,宋朝高层发现,他们对四川的货币控制逐渐失效了。
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有很多思想保守的大臣建议,直接野蛮废止交子就行了。
然而刘娥是精明的,她惊讶地发现,这交子似乎开启了商业的一个新时代大门,因为不必再用什么金银铜铁这样的原材料,几乎不花什么成本,用点纸就能去兑换海量的财富。而如果政府印刷交子,就可以直接购买物资和调节市场,这简直太棒了。
然后刘娥开心地下达了指令——取缔民交子,官办!我们大宋自己发行。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大宋朝廷不仅重新夺回了四川的金融控制,而且解锁了一个新的货币工具。
值得肯定的一点是,对于交子这个新鲜出现的事物,刘娥这些高层们的态度是谨慎的。他们并没有像西方那样,在纸币出现不久后就立即超额发行,搞出来了通货膨胀和市场崩溃,而是按照商品的总额限额发行、随时通兑,这样既保证了国家信用的权威,也保障了经济的正常运行。
实际上,刘娥和后来的几个皇帝能做到这点就很不容易,这是需要极大的智慧和忍耐力的。咱们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比如国家出现自然灾害了、有流民了,要赈灾,没有钱怎么办?你想打仗,你想盖宫殿,你想要奢侈品,没有钱怎么办?
以往没有交子时候,你能采取的措施要么是征税,要么是做一些国家买卖,是又费事又费时,还得看大臣脸色,搞的是天怒人怨。现在有了交子这个神器,你就只需要多印些钱,就什么都有了,简直是不要太方便。
所以后来的很多统治者,比如朱元璋、蒋介石都没有抵挡得住超发货币的诱惑。当然后续的恶性通胀和货币贬值也是在所难免,我们看看现在几乎成了废纸的津巴布韦币就能大概明白是什么恶果。
宋朝的统治者也是懂得创新的,过了很久以后,大宋又用交子打了一场漂亮的金融战。1038年,党项的首领李元昊建了西夏国,正式和大宋撕破了脸,这边大宋立马印发了三十万带有特殊标记的交子,投放到了和西夏交易的榷场。
等到了西夏要求兑换和支付的时候,宋朝这边立马宣布:“这批带有印记的交子作废!”顿时就让西夏陷入了市场崩溃,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就在这刘娥执政的天圣年间,交子正式诞生了,而后平稳运行了80年,很好地推动了大宋经济的繁荣和发展,这与宋朝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分不开的,但也体现了刘娥作为最高统治者的魄力。
刘娥掌权期间,大宋朝廷为她专门设计了一整套尊贵的礼仪:诏书里太后自称“吾”,生日定名为长宁节。尊贵的刘娥身穿帝王龙袍(衮衣),接受皇帝和群臣所上的尊号: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
此时的刘娥,再不是身份卑贱的市井之女,也不是深居后宫的弱女子,而是一位乾纲独断、至高无上的女政治家。刘娥坐在龙椅上睥睨傲视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刻,她几乎站到了权力的巅峰。
不过,埋藏刘娥内心深处的还有一个想法,她想再进一步——像武则天那样当个女皇帝。这可是个大难事,但是刘娥根本不怕,她要有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