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顶的罡风裹挟着青铜碎屑,将倒悬的星盘刮出刺耳的锐响。齐不语右眼流出的琥珀液体凝固成钟乳石般的尖锥,贯穿了最近那具青铜棺椁。棺中爆出的却不是腐尸,而是万千振翅的光阴蝉,每只蝉翼都刻着《盗天录》的残章。
\"小心!\"冷月仙子挥剑斩落扑面而来的蝉群,剑气触及蝉翼的刹那竟被吸食殆尽。寒月剑身浮现细密裂痕,映出七十二重时空里自己被蝉群啃噬成白骨的画面。苏半夏的药锄插入星盘裂缝,翡翠药灵顺着青铜纹路蔓延,却在触及核心阵眼时化作漆黑黏液——那里端坐着缩小千倍的玄微子,正用玉尺拨动因果线编织成茧。
齐不语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心口的翡翠光团裂开蛛网纹路,无数青铜根须破体而出,将方圆百丈化作荆棘牢笼。冷月惊觉自己的霜发正被根须缠绕,每根发丝都转化成时光长河的分支,流淌着不同时空的破碎记忆。
\"他在蜕变。\"苏半夏扯开染血的纱布,露出完全石化的左眼,\"光阴蝉要借他的躯壳羽化!\"
仿佛印证这句话,星盘中央隆起琥珀巨茧。茧壳表面浮现齐不语不同年龄的虚影:五岁那年偷取首座道骨时的惶恐,十二岁在铁面巡使剑下逃生的绝望,以及此刻右眼流淌着青铜液的狰狞。玄微子的笑声从每道茧纹里渗出:\"好徒儿,这具混元道体,为师收下了。\"
冷月仙子突然捏碎剑柄情丝铃。铃中封存的百年情劫化作冰蓝色火焰,顺着寒月剑身的裂痕燃成滔天巨浪。苏半夏趁机将本命药鼎倒扣在茧壳上方,鼎内飞出十万八千根淬毒银针,每根针尾都系着截断裂的因果线。
\"就是现在!\"医女七窍溢血,石化的左眼彻底崩碎,\"用你的大盗无形!\"
琥珀巨茧应声炸裂。齐不语的右臂完全青铜化,指尖缠绕着冷月的情劫火与苏半夏的噬心蛊。当他的手穿透玄微子虚影时,七十二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每个平行时空的\"齐不语\"都伸出手臂——十万八千只青铜手掌撕开时空壁垒,将玄微子的星图法相扯成碎片。
倒悬昆仑突然停止旋转。那些流淌在星盘上的时光长河开始倒灌,光阴蝉群发出濒死的哀鸣。冷月仙子的霜发寸寸成灰,寒月剑在掌心融化成情丝缠住齐不语的脖颈:\"看看你干了什么!\"
少年掌门的瞳孔终于恢复清明。透过逐渐消散的琥珀碎屑,他看见药灵谷的废墟上,十万生灵正被逆流的时光撕成碎片:垂暮老者退回婴孩又瞬间腐朽,新生的草木在枯荣间循环,连飘落的雪花都在融化与凝结间永恒轮回。
苏半夏的银针突然刺入齐不语眉心。翡翠蛊虫顺着经络游走,将他右眼的青铜液逼出体外:\"你偷来的时间正在反噬现世!\"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从地脉深处传来。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熄灭,星盘裂纹中渗出泛着星辉的血液——那是昆仑墟的地脉精魄。玄微子的残魂在血泊中重组,玉尺上的《盗天录》文字活过来般攀附齐不语的身躯:\"你以为挣脱了傀儡线?这些因果本就是你亲手系上!\"
齐不语突然笑了。他扯开爬满咒文的前襟,露出心口跳动的翡翠蛊虫:\"师父可知何为真正的偷天换日?\"蛊虫应声爆裂,喷涌的药灵精血在空中凝成苏半夏的容颜,\"从您教我第一句盗天诀开始,我就在等这一刻。\"
冷月仙子的情丝突然绷直。寒月剑重铸的剑锋穿透玄微子眉心,剑穗上系着的青铜钱币发出刺目强光——正是当年齐不语在冰洞中偷取的判官火。星盘彻底崩解,倒悬的昆仑墟开始下坠,那些流淌在虚空中的时光长河突然调转方向。
\"不!!!\"玄微子的惨叫中混着蝉鸣,\"你竟敢篡改...\"
齐不语的右眼完全化作青铜钟,左眼沉淀着冷月的剑意。当他抬手叩响心口的翡翠残片,整个修真界都听到了一声蝉蜕的清鸣——
十万生灵的因果线浮现在苍穹之上,被青铜门后的巨爪尽数扯断。正在腐朽的老者停止衰老,轮回的草木定格在盛放之姿,就连坠落的昆仑墟都悬停在离地千丈处。苏半夏的银针在空中织就药灵大网,接住那些飘散的因果碎片:\"你疯了?斩断因果众生都会...\"
\"成为新的光阴蝉。\"齐不语的身影在强光中消散,最后的声音混着青铜碰撞的余韵,\"告诉他们,盗天者死于此。\"
当光芒散尽,冷月仙子怀抱着只剩空壳的翡翠蛊虫,脚下星盘废墟中躺着七十二枚青铜蝉蜕。每枚蝉蜕背面都刻着细小篆文,连起来正是《盗天录》的最后一章:
【新历元年霜降
盗天者齐不语化蝉
以因果为茧
饲光阴为食
是谓无相盗】
苏半夏的断指抚过蝉蜕,忽然捏碎腰间药囊。翡翠粉尘中浮现齐不语的虚影,正在某扇青铜门前回望。医女染血的唇角扯出笑意,将蝉蜕按入空洞的左眼眶:\"想用这种方式逃债?门都没有。\"
千里外的药灵谷废墟,新生嫩芽破土而出。叶片上趴着只琥珀色幼蝉,翼尖泛着寒月剑气与药灵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