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剑的黑虹尚未及体,萧无涯的剑刃突然发出蜂鸣。苏刑眼睁睁看着那抹妖异黑光在对方剑穗上凝结成血珠,顺着剑脊倒流入萧无涯心口——道袍下的胸膛处,正有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随心跳明灭,中心位置赫然印着幽冥殿\"尸解仙\"的契约图腾。
\"原来不是剑魔传承...\"苏刑的声音被剑气绞碎,他想起《剑魔录》残页里那句\"以骨为引,以魂为契\",此刻萧无涯周身魔气竟与当年灭族时的幽冥殿主如出一辙,\"你拿剑骨换了尸解仙的不死之身!\"
萧无涯的瞳孔已被黑瞳占据,剑尖垂落处,崖边顽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他抬手扯破道袍,露出精壮胸膛上盘踞的墨色巨蛛纹——蛛身十二节肢对应幽冥十二殿,蛛首正咬着问剑宗剑穗图腾,\"二十年前我替宗门背下灭炎阳的黑锅,他们却想拿我做剑冢祭品!\"他的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般的异响,\"若不用尸解仙契保住残魂,三十年前就该葬在剑冢了!\"
苏刑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崖壁。父亲临死前在他背上刺下的剑穗纹突然发烫,与萧无涯心口的契约纹形成诡异共振。他终于明白为何问剑宗每代长老都要修炼剑魔功,原来所谓\"破天道桎梏\",不过是将剑骨献给幽冥尸解仙,换取短暂的力量暴涨——代价却是让整个宗门成为妖魔的寄生巢穴。
\"你以为自己在复仇?\"苏刑抹去唇角血迹,指尖悄悄扣住袖中从传功阁带出的磁针,\"尸解仙契需要吞噬剑骨成长,你胸口的蛛纹已经吃掉三根剑骨了吧?\"他猛然甩出磁针,针尖直指对方心口契约核心,\"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连幽冥殿都害怕的怪物!\"
黑虹骤然炸裂。萧无涯的剑突然脱手,魔气却凝成实质巨手抓向苏刑咽喉。苏刑险险偏头,耳侧传来布料撕裂声,颈间玉佩应声而碎——那是母亲留给他的炎阳王室信物,碎玉落地时,竟在碳化的石面上映出问剑宗初代祖师与幽冥殿主对饮的画面。
\"初代祖师根本没灭幽冥殿!\"苏刑趁对方魔气紊乱之际,将《剑魔录》残页拍在石壁上,朱砂字迹遇血显形,\"他们合伙创造了剑魔传承,用各代弟子的剑骨喂养尸解仙,就为了让宗主突破化神期!\"他看着萧无涯眼中闪过的痛苦挣扎,知道戳中了对方一直回避的真相,\"你以为修炼幽冥十三剑是为了复仇,其实从你在剑冢翻开《剑魔录》的那一刻,就成了契约的祭品!\"
魔气突然如潮水般退去。萧无涯踉跄着单膝跪地,心口的蛛纹正疯狂收缩,露出下方三道旧疤——那是三十年前他拒绝成为祭品时,被宗门长老留下的剑伤。记忆如潮水涌来:他亲眼看见师傅将七师弟的剑骨剜出,放入初代祖师的青铜棺,棺中同时躺着幽冥殿主的残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萧无涯的声音恢复几分清醒,指尖深深插入石缝,崖下云海传来隐约的哭号,像是无数剑骨在呻\/吟,\"你明明可以杀了我,去剑冢揭穿一切...\"
苏刑捡起地上的断剑,剑刃映出自己背上的刺青——此刻竟与萧无涯心口的契约纹拼成完整图案。他忽然想起林渊临走时说的话:\"剑冢的守墓人,脖子上有和萧长老一样的红痣。\"原来所谓的守墓人,根本就是前几代未被完全吞噬的剑魔传人。
\"因为我要你带句话给宗门。\"苏刑将残页塞进对方掌心,转身走向崖边,\"当尸解仙契吃满十三根剑骨,当年炎阳王宫的地火会从剑冢喷出——\"他踏剑而起的瞬间,晨光穿透云雾,照见萧无涯胸前的蛛纹正在吞噬最后一道剑疤,\"而我背上的剑穗刺青,就是初代祖师设下的灭契引!\"
山摇地动般的轰鸣从问剑宗主峰传来。苏刑回头望去,只见萧无涯正被数十道剑意包围,那些熟悉的长老们,颈间红痣都在发出妖异红光——他们心口的契约纹,竟比萧无涯的更加狰狞。原来整个问剑宗的高层,早已是尸解仙的傀儡。
\"苏刑!\"萧无涯突然暴起,魔气凝成的巨手竟突破了长老们的封锁,\"剑冢的青铜棺里...有你父亲的剑骨...\"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炸开成漫天黑雾,唯有心口的契约纹如活物般飞向苏刑。
本能催动下,苏刑后背的刺青发出强光。黑雾在半空凝滞,显形出无数透明剑骨,每根剑骨上都刻着问剑宗弟子的名字。苏刑认出其中一根刻着\"林渊\"的剑骨正在发光——那是传功阁密档里,萧无涯背影配图的真正含义:每个剑魔传人的剑骨,最终都会成为尸解仙的养料。
当黑雾散尽,论剑崖上只剩苏刑的喘息声。他望着掌心里萧无涯留下的血字:\"剑冢第三层,青铜棺下有炎阳王室族谱。\"远处,听竹轩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魔气,正是赵破虏带着刑堂弟子在追杀林渊。
\"林渊,撑住!\"苏刑捏紧剑诀,衣摆上未绽的黑莲战纹此刻全部盛开。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正邪之分,不过是尸解仙契约的两面伪装——而真正能破局的,唯有让初代祖师与幽冥殿主的合谋大白于天下。
踏剑掠过云海时,苏刑看见剑冢方向闪过三道剑光:正是林渊与灰衣老者、守墓人会合的信号。他后背的刺青随着剑速发烫,每接近剑冢一丈,当年炎阳王宫地火灼烧的记忆就清晰一分——原来二十年前的灭族之夜,问剑宗与幽冥殿同时动手,就是为了收集足够多的王室血脉,完成尸解仙的最终契约。
\"父亲,孩儿终于要揭开真相了。\"苏刑喃喃自语,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血雾,那里隐约浮现出初代祖师与幽冥殿主的虚影,正用无数剑骨编织着巨大的契约网。而他和林渊,正是这张网中,唯一可能破网的两枚棋子。
论剑崖的晨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上暗绣的炎阳王室徽记——与《剑魔录》封皮上的剑穗纹,刚好组成\"灭契\"二字。当苏刑的剑尖指向剑冢时,远在传功阁的赵破虏突然惨叫倒地,他心口的契约纹上,正多出一道代表苏刑的血色剑痕。
血光映着云海,一场关于剑骨、契约与天道的真相,终于在两代人的血与恨中,拉开了最残酷的序幕。而那道曾出现在《剑魔录》上的持剑者背影,此刻正以林渊的姿态,站在剑冢门前,手捧禁书,直面青铜棺中传来的冰冷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