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飞当然选择组织干事。
不要看党委秘书,在全乡十几个股室站所以及八大助理中排名第一。
相对来说权力大,管的事儿也多。又经常和党委书记接触,甚至还有人把秘书说成书记的贴身小棉袄。
但是,秘书是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就发展前途而言,党委秘书并不如组织干事。
按说,秘书在县一级对应的是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
然而,乡镇党委秘书几乎和县委办公室主任一年都接触不到一次,话都说不上一句。
乡镇党委秘书识得县委办主任,县委办主任却不知道乡镇党委秘书究竟是张三还是李四。
想让县委办主任关键时候给乡镇党委秘书说句话,那可谓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
组织干事就不同了。
平时,由于业务繁忙,组织干事几乎三天两头跑组织部。先不说交情如何,起码混了一个脸熟。
一般的组织干事,都能接触到副部长、常务副部长。
有些业务能力强、交际能力强的组织干事,甚至接触到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秦逸飞却不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要借机送给金立来一个人情,毕竟中午吃饭时,自己抢了金秘书的戏,让金秘书心里系了一个小疙瘩。
“书记,我当然愿意选择党委秘书一职。
虽然秘书活儿比较多,时间捆绑得紧,工作无规律,越是礼拜天、节假日越是需要加班。
但是跟着王书记,却能学到别处学不到的东西。
这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可遇不可求的。
就凭这一点儿,我也愿意选择党委秘书一职。”
秦逸飞一连拍了两记马屁。
他看到王燕萍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金立来虽然脸上依然没有一点儿笑容,但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明显多了些许暖意而少了些许寒意。
“但是,为了大局,我愿意选择组织干事。
如果我担任了党委秘书,组织干事依旧空缺,极有可能某个领导就会把自己的亲戚、关系户往里塞。
同意领导的安排吧,很可能这个人不是那块料。不同意领导的安排吧,又得罪了领导。
如果我担任组织干事呢,党委秘书一职继续由金秘书兼任,若是有人觊觎,他也得掂量掂量,看看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等将来有了合适的人选,金兄再把兼任的秘书职务拿出来也不晚!”
秦逸飞又是两碗迷魂汤送出去。
王燕萍经验丰富定力强,还没有什么。金立来却是晕晕乎乎,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南哪里是北!
“好吧。
就给小秦申报组织干事一职,小金继续兼任党委秘书!”
王燕萍虽然政治敏锐度很高,已经认识到新设立的组织干事这一职务比较重要,但是她毕竟不是秦逸飞那样的重生者,她还是认为党委秘书这一职务比组织干事这一职务更好。
“等这学期结束,你的代课告一段落,就把你先借调乡政府。
你先暂时在办公室工作,一边协助小金搞好办公室工作,一边协助组织委员武运舟做好组织工作。”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秦逸飞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他刚刚参加工作时,也是阮氏县锦川乡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由于在师院读书时就爱好写作,曾经在地市级的报刊上发表过几篇短文,就被乡政府借调过去,给书记乡长写材料。
借调一年多,秦逸飞得到了乡党委书记的认可,书记才把他正式调入乡政府,担任了政府文书。
后来,秦逸飞经历了文书、秘书、宣传委员、副乡长、副书记、副书记兼人大主席等职务。
在他四十一岁那年,被组织安排到县教体局担任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括弧正科级。
主要协助党组书记、局长做好日常工作,负责党的建设、党风廉政建设、意识形态、人事、老干、统战、群团、教育体制改革工作。
负责学校稳定和安全工作;负责历史遗留问题的信访维稳工作;负责招商引资、服务企业工作;负责联系指导羊孤镇教体工作。
就是在教体局常务副局长任上,他为了制止犯罪分子残杀无辜学生,他毅然选择了和犯罪分子同归于尽。
他这才重生在这个刚刚因车祸丧生的“秦逸飞”躯体内。
想到这里,秦逸飞就感到心里像针扎似的疼。
现在是1994年元月3日。
原来那个自己应该正在阮氏一中读高一,李金凤妈妈应该刚刚下岗,还没有找到新的工作,正在靠卖血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秦逸飞炒小麦期货,一把净赚了六百多万。他已经以880元\/吨的价格,在莆贤化肥厂购买了3000吨尿素,租赁了秦店子粮站的一个闲置库房,贮存在了粮站里。
在他的记忆里,每年开春后的三、四月份,农民种棉花铺底肥、给小麦返青追肥的时候,尿素的价格都会攀升到1100—1200元\/吨。
这样算来,每吨尿素至少可以赚到200块钱,3000吨至少可以赚到60万块钱。
十几天前,也就是1993年12月15日,云南白药社会公众股(A股)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发行价格为3.38元\/股。
秦逸飞知道,这是华国股市少有的良心股加绩优股。
自从上市以来,股票价格一路上涨,到2020年8月,每股价格已经上升到117.5元\/股,再加上定期分红、配股赠送,使股票的实际价值足足上涨了一百多倍。
像这种公职人员最合法也最省心的赚钱渠道,秦逸飞岂能轻易放过。
他在小麦期货还没有全部卖出的时候,就委托乔丹为自己购买20万股云南白药。
有前面小麦期货大赚特赚的实例,乔丹和方小白对秦逸飞这个“股神”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见“股神”如此笃定看好这只股票,自然也跟着购买了20万股。
当然,曲非见秦逸飞和乔丹都出手了,她也购买了10万股。
跑腿转账的事儿有曲非,买卖股票的事儿有乔丹,秦逸飞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秦逸飞知道,这时候北京的房价和后世相比,还属于“白菜价”。
位于广渠路29号双井桥东侧的九龙花园和位于东三环南路54号的华腾园,每平方米的价格都才5000露头。
五十多万就能买一套100多平的三居室。
就是按最保守的价格估算,十几年之后也能赚500万。
秦逸飞也不打算靠这个挣钱,他计划只买两套。
他想自己在北京有个落脚的地方,将来自己儿子能有一个北京户口,能上一个比较好的大学。
只是秦逸飞还没有腾出工夫去北京,这一切还只是一个计划,眼下还没有变成现实。
这样,秦逸飞挣到的六百多万块钱,已经花掉和准备花掉的,就差不多四百万了。秦太迟老两口和秦逸飞手里的存折现金加一块,大约还有二百多万。
秦逸飞自信,偷偷给李金凤妈妈十万八万的,不让父母知晓,他还是能做到的。
其他事情都可以拖一拖、放一放,唯独李金凤妈妈的身体却拖不得等不得。
他决定这个周末就去稷州阮氏县。
都说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人也不能让一个事情留下两回遗憾。
信陵到阮氏既不通火车,也没有直达公共汽车,更没有高速路。
如果倒车去阮氏的话,恐怕仅仅用在来回路上的时间,两天都不够。
秦逸飞查了查边西、边东两省地图,惊喜地发现,连接两县的竟是一条国道。
只可惜地图上标识的距离是390公里,而不是39公里。
大冬天的,他那雅马哈实在没有办法骑行,他只能借曲非的桑塔纳一用。
冬至前后,正是昼短夜长的季节。
秦逸飞早晨五点出发,到达阮氏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太阳已经明显偏西。
到了阮氏县,秦逸飞就不再使用地图。
虽然街道没有记忆中的宽阔平整,街道旁的房屋也比记忆中低矮破旧,但是它们的大体方位没有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离家近,他的一颗心越是跳得急促。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秦逸飞自己曾经的家门外站了足足有五分钟,等自己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才伸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谁呀?”
院落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听口音好像不是当地人,随即院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你找谁?”
开门的是一个瘦小黧黑的男子,秦逸飞并不认识。他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秦逸飞。
“这里是秦良成家吗?”
“你是秦良成的什么人?”陌生男子的双手紧紧把着门板,丝毫没有让秦逸飞进去的意思,“秦良成死了,他的房子卖给我了!”
“啊!”
秦逸飞不由得惊呼出了声。
“我是他的一个亲戚。我一直居住外地。
现在回乡办事情,就前来拜访他一下。
请问大叔,您知道他妻子和孩子,现在住在哪里吗?”
“我是外地来镇上做生意的,镇子上的事儿,我不是很熟悉。
听说他老婆在十几年前生孩子时,遇上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能保住,双双殒命。
好像从那之后,秦良成一直再没有娶上媳妇,始终鳏夫一个。
没有听说他有老婆、儿子啊!”
陌生男子好奇地看着秦逸飞,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那,秦良成的父母还在吧?是他们把房子卖给了你?”
秦逸飞由于情绪激动,他一把拽住瘦小男人的袄领子,一下就把他提得离开了地面。
“喂,你要干啥嘞?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秦良成死了,他父母也紧随他死了。
是秦良成的一个堂兄弟把俩老人打发到地里的。
房子也是秦良成这个堂兄弟卖给我的。”
陌生男子惊恐地盯着秦逸飞,由于紧张,脸上几颗红亮的麻子似乎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嘴里嘟嘟囔囔说道:“我说这个房子不吉利,老婆子却贪图便宜。她非听信那个算卦瞎子的话不可。这不祸事儿来了?”
“哦,怎么会这样?”
秦逸飞怅然若失,他松开了那个瘦小男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慢慢走回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
秦逸飞不死心,他记得自己就读的班级是阮氏一中九三级二班。
他还知道高中只休星期天,星期六是照常上课。
他开车来到县一中,门卫见是一辆崭新的轿车,还以为是县里哪个领导人来一中检查工作哩,还没等车靠近,就早早地打开了铁栅栏门。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一中,还是记忆中的那座教学楼。
包括楼道里悬挂的名人名言也都是记忆中的。
只是秦逸飞不敢确定,那个十六岁的“自己”,究竟是不是还是那个记忆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