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霍啥都好,就是老爱搞些花里胡哨的。
刘旦将他扶起。
这时,司马迁送走李陵折返。
走到刘旦身旁,犹豫片刻道:
“殿下,我觉着李陵挺爽直,您方才该留下他。”
末了又补了一句。
“我和他挺投缘。”
“哈!”
刘旦忽地轻笑,历史的惯性还真不小。
原先的时空里,司马迁为李陵辩护而受宫刑。
如今他都把司马迁拉到身边了。
这俩人还能凑一块儿,也不知是气味相投,还是缘分使然。
……
未央宫中。
刘彻凝视着眼前的绣衣汉子。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
汉子肃然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三皇子当众拒了李陵,说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建功立业!”
“跟在他身边只会误了李陵的前程!”
刘彻深吸口气,缓缓合眼。
他这一生,见惯了勾心斗角,从未完全信任过谁。
身为帝王!
轻易信人是大忌!
所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幕,绣衣使者向来以密探为主,护卫为次。
可事实证明,老三值得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言行一致!
他说以振兴大汉为己任,即便牺牲私利也在所不惜!
他说到做到!
殿中跪地的绣衣汉子忽地抱拳,沉声道:
“陛下,某愿为三皇子效死!”
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在如今依旧盛行不衰。
豫让、聂政之流,仍是大汉侠士口中的传奇!
无需多言,心意已决,便愿以命相报!
“呵呵,你愿为他效死,那就去吧。”
刘彻挥手放行。
今后再想探知老三的动向,这俩绣衣使者怕是不会再回报了。
人家已改换门庭!
“太子仁厚,老三仁德,唉!”
“儿子太出色,朕真难抉择啊!”
刘彻陷入甜蜜的烦恼。
……
时光匆匆,距李陵拜访霍府已过半月有余。
城外大营一切就绪,随时可挥师出征。
这一日,李陵骑马随行在后。
前方,他爷爷伴于左侧,大将军卫青居于右侧。
陛下策马居中,领头前行。
“这马具如何?”
陛下发问,卫青示意李广先答。
如今营中李广为主将,他不便抢话。
李广拱手,满脸喜色。
“陛下,有此马具,末将此战必胜,否则提头来见!”
李广豪情万丈,他有此底气。
“陛下请看。”
他挥手示意,左右两侧军阵迅疾冲出两队骑兵。
各百人规模。
右侧骑兵装备简陋,仅有缰绳和络头。
左侧则显而易见,配备了全新马具。
两军相距百步时,左侧骑兵借马凳发力,手中训练标枪猛然掷出。
咻咻咻!
两轮过后,右侧才迟迟反击。
“陛下,无马凳、马鞍相助,仅凭双腿夹马腹难以发力。”
“战场之上,慢上一瞬便是溃败之局!”
李广讲解时,语气振奋异常。
如此马具,他有,匈奴无,这就是胜算!
此刻,两队骑兵即将交锋。
左侧骑兵骤然加速,马力瞬间爆发!
轰隆作响!
两军激烈交锋,右侧的骑兵猝不及防,顿时马失前蹄,人仰翻倒。
仅一个照面,便彻底溃散!
“陛下,借助马蹄铁,战马的抓地之力大增!”
“交战之时,马匹奔跑速度更快,即便如此猛烈的冲刺,马蹄依旧坚韧无损!”
“这将极大提升战马的作战效率!”
李广气息急促,满脸涨红。
他似乎已然预见自己率领铁骑,横扫匈奴的辉煌胜利!
卫青眼中光芒一闪,当即断言:
“这足以在一场战役中占据压倒性优势!”
卫青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羡慕。
他也渴望统领这样的骑兵,驰骋疆场。
此等利器问世,这场仗让李广捡了个大便宜。
“陛下,创出这等利器之人,定是深谙骑战之道,堪称战马的珍宝。”
“况且此物能为朝廷节省巨额马匹损耗,理应厚赏!”
身后将领们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刘彻。
他们都好奇,这奇才究竟是何方神圣。
日后定要共饮一杯,好好结识。
见将领们满眼期待,刘彻顿觉心头畅快。
他猛地一挥马鞭,策马扬尘而去,爽朗的笑声响彻四周。
“哈哈哈哈!”
“这乃朕之麒麟儿所造!”
长安城头。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肩而立,遥望天际。
军阵如龙,蜿蜒无尽。
战马长嘶,鼓声震耳!
杀意凝聚,直刺苍穹。
“凡侵犯我大汉者,纵远必讨!”刘旦触景生情,豪气顿生。
霍去病一愣,低声复述。
“凡侵犯我大汉者,纵远必讨。”
“说得妙!”
身后的司马迁眼神一亮,三皇子果真霸气!
他急忙提笔,将这句名言记下。
此语定要载入史册。
刘旦并未察觉小跟班的心思,他悠悠叹息。
“我也好想奔赴沙场,痛杀敌军!”
“斩几颗匈奴头颅,掳几个匈奴美人。”
“凯旋归来,与战友围坐篝火,搂着美人,啃着烤肉,高歌一曲。”
“想想都觉得痛快!”
“真带劲!”
霍去病眼角一抽,瞥了眼连他胸口都不到的刘旦。
毛都没长全呢!
还掳美人?
大汉将士可没这毛病。
“嘿!”
“老霍,你这是啥眼神?”
“若非父皇让你盯着我,我早冲进军营了!”
“你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霍去病回了个白眼。
“哼!”
一行人嬉闹着走向未央宫。
今日大军出征,刘彻召集大朝会。
据说有大事宣布,抱病的霍去病也得入朝。
众皇子自然也在列。
未央宫前殿。
文武百官已齐聚,只待陛下驾临,朝会尚未开场。
一进殿,刘旦便与霍去病分开。
人家骠骑将军位列前排,他这皇子可比不上。
不过他的位置也不算靠后。
居中,颇为显眼。
刘旦却对这位置不满意。
“小太监,快过来帮我把桌案和坐榻挪到廊柱后头。”
朝会与他何干?
与其听群臣争辩,不如找个清净地儿睡一觉。
躬身侍立的内侍愣住了,怯生生摇头。
朝会座次还能随便换?
他刚入宫,阅历浅。
可别忽悠他。
刘旦翻了个白眼,不帮咱自己来。
刚要动手,几只大手突然伸来。
托起桌案。
“殿下,挪哪儿?”
刘旦抬头一看,几个大臣正冲他憨笑。
眉毛一扬,不认识!
“放廊柱后面就好。”
“得嘞!”
坐到廊柱后,刘旦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犹记往昔。
老师在台上旁征博引,口若悬河。
咱躲在后排,书本堆高,身子一伏。
那份安心。
上课睡觉真惬意!
搬完桌案,几位热心大臣笑着离去。
“大汉臣子还是挺好相处的嘛!”
刘旦感叹一声,舒舒服服睡下。
那几名大臣回到武将队列,满脸得意。
方才若非眼明手快,哪能抢到帮三皇子搬桌的机会。
如今军中谁不知三皇子造出马具神器。
凡爱马的将领,皆对三皇子心存感激。
这种情谊,唯真男儿能懂。
那些满腹心机的家伙自然不懂。
方才一幕,不少文臣尽收眼底,望向刘旦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三皇子莫不是在拉拢人心?
就在此时。
“陛下驾到——”
刘彻身着朝服步入大殿,群臣忙归位,齐齐拜伏。
“吾皇万年!”
半梦半醒的刘旦抖了一下,揉揉鼻子。
换个姿势接着睡。
不知过了多久,刘旦忽觉耳朵发痒。
烦躁睁眼,只见两个小家伙凑在跟前。
“老四,你找打不成?”
弟弟刘胥手里还攥着作案工具——一根羽毛。
“哼,兄长总爱偷懒,我不叫你,等会儿父皇发怒看你怎么办。”
“三弟,稍后父皇要宣旨了。”
旁边的二皇子刘闳提醒道。
刘旦揉揉脸,还未细问,一道尖锐嗓音传来。
“顺天应时,承此明命,皇帝诏曰:二皇子刘闳,仁爱好德,天赋聪颖。
特封为齐王!”
刘闳微微点头,起身走向殿中。
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
“臣闳,谢恩!”
刘胥推推刘旦,低声道:
“兄长,马上轮到你了,封王啊!”
刘旦点点头,不算太激动,封王乃意料之中。
只是这时机似乎早了些。
历史的车轮如今已被他彻底颠覆,李广利早已殒地,更多的变数似乎也顺理成章。
就在这时,殿内再次响起了宣旨的洪亮声音。
“秉承天意,顺应时势,皇帝诏曰:三皇子刘旦,生性宽厚仁慈,忠心护国,甚合朕意。
特赐封号燕王!”
听到这句,刘旦刚要起身叩谢圣恩。
谁料紧接着!
宣旨太监扯开嗓子,声震四壁,高诵道。
“特许燕王暂缓前往封地,留朝参与政事!!”
轰然一声!
大殿之内顿时议论如潮。
群臣瞠目结舌,陛下的用意何在?
依祖制,诸侯王封爵后必须即刻奔赴封地,不得久居京畿。
这可是铁律!
陛下不仅免去燕王赴封之责,还命其入朝议政!?
连先前的齐王都不曾获此殊荣。
这分明是陛下对燕王青眼有加,刻意让他染指朝纲!
如此一来,太子该如何立足!?
文武百官目光游移,频频投向前排的两道身影。
太子与大将军!
太子年岁尚轻,资历浅薄,无力与陛下抗衡。
但大将军不同!
身为太子母舅,陛下此举如此显眼,他怎会视而不见?
这下可有大戏要上演了!
前排的太子刘据惊得目瞪口呆,脸色如纸。
难道父皇已对我心生厌倦?
父皇莫非要改立储君?
还是三弟暗藏争位之心?
若真如此,日后兄弟间该如何自处?
一时间心绪翻涌,刘据手足无措。
“沉住气!”
“敌来我挡,水涨我掩,随机应对便是!”
卫青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刘据稍稍镇定。
卫青只淡淡扫了一眼上前领旨的刘旦,便阖上了双目。
他眼下无意出言干预。
三皇子才华横溢,又深得陛下恩宠。
已然拥有角逐储位的底气。
此刻若强行劝阻,非但无济于事,还会无端触怒龙颜。
刘旦迷迷糊糊接下圣旨,站在一旁发愣。
随后刘胥封王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暂缓就国、暂缓就国,他恨不得当场泪奔!
困在长安,就得受刘彻的管教。
哪有封地逍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念及此处,他顿觉悲从中来。
“我的自在王爷生活啊!”
“我的满院美娇娘,满屋小侍女啊!”
“离了你们,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刘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怨中,无法自拔。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他浑浑噩噩任人摆布,又是更衣,又是祭祖。
一套繁冗礼节走完,回宫时已是子夜时分。
宣室殿中。
“父皇,儿臣一心想去封地。”
刘旦一脸委屈地望向刘彻,打算做最后一搏。
“圣旨已颁,焉能随意更改,不许去!”
刘彻语气不善地驳回。
他见惯了死赖长安的皇子,头一回碰上急着跑封地的。
“你如今贵为王爷,得拿出些责任感。
大汉正逢多事之际,你该懂得为国效力。
为父皇解忧。”
刘彻握住刘旦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导。
“可儿臣年幼无知,哪里懂什么朝政。”
刘旦撅起嘴,又开始卖嫩。
“父皇也不指望你操持政事,只需按时上朝即可。
若听到什么不妥之处,直言不讳。
若有妙计治国,也大胆进言!
若被采纳,父皇赏赐绝不吝啬!”
刘彻拍着胸膛,声如擂鼓!
娘的。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头一次低声下气求人。
若不是自家儿子,哼!早一刀砍了!
刘旦暗哼一声。
这老狐狸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
不就是想榨干他这个穿越者的价值吗!
“老三啊,朕对你可是期望甚高,若表现得好,将来皇位也能传给你。”
嘿呀!
呸!
刘旦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便宜老爹一眼。
拿大饼糊弄他?
他这现代人饱经996摧残,能上你这当?
刘旦小脸一扭,转身就走。
“这小混蛋!”
刘彻笑骂出声。
他确实存了最大化利用穿越者的心思。
老三脑子里好东西多,随便漏点出来都够用。
与其等他慢慢掏。
不如主动抛出诱饵。
“可这小子似乎不吃这套,他到底想要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