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水晶宫深处,琉璃灯盏在海水中摇曳出细碎的光纹。相柳的九个脑袋围成半圈,银鳞在幽蓝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主脑抬手时,鳞片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他指尖触碰到刻满古老符咒的水晶碑,整座密室突然震颤起来。
“这是你从未见过的百年。”相柳的声音像是被海水浸泡过,带着令人心悸的沙哑。随着他的妖力注入,水晶碑表面浮现出淡金色纹路,无数记忆碎片如星屑般从碑体剥落,在他们周围交织成流动的光幕。
小夭的瞳孔猛地收缩——画面中,前世的自己倒在血泊里,箭簇穿透胸膛,嘴角还挂着未说完的话。相柳单膝跪地将她揽入怀中,九个脑袋同时发出震天嘶吼,声波震碎了周围的山石。其中三号头疯狂地用尾巴抽打地面,五号头则将箭矢捏成齑粉,锋利的碎片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光影流转,场景切换到幽暗的海底深渊。洪江的虚影悬浮在珊瑚丛中,相柳剖开胸膛的瞬间,殷红的血在海水中扩散成妖异的花。“用我的命,换她的魂。”他的声音带着决绝,半颗妖丹在掌心缓缓流转,那是他作为九头妖最核心的力量。
接下来的画面刺痛了小夭的眼睛。数不清的日子里,相柳独自蜷缩在珊瑚洞穴,他时而对着空荡荡的贝壳发呆,时而将海底的流沙堆砌成她的模样。某个月圆之夜,思念如潮水将他淹没,七个脑袋疯狂地撕咬着另外两个,鳞片纷飞,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最让她窒息的是,每次感应到转世的气息,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海底,却又在确认不是她后,默默返回。有一次,他守着某个酷似她的渔家女整整三个月,直到对方出嫁,才在暴雨中化为原型,独自游向深海。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小夭伸手去触碰那些画面,却只抓住满手虚无。转身时,她看见相柳的九个脑袋都低垂着,三号头偷偷用尾巴擦拭眼角,五号头把脸埋进鳞片里,只有主脑仍直直地望着她,眼神里藏着经年累月的孤寂。
“别哭。”三号头率先凑过来,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脸颊,鳞片划过皮肤的触感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五号头叼来的手帕虽然破破烂烂,却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显然是它偷偷珍藏的。七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早知道不给你看了……”
小夭猛地拽住主脑的衣领,额头重重抵上他的:“傻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滚烫的泪珠滴在相柳冰凉的鳞片上。相柳的睫毛剧烈颤抖,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怕你……觉得我可怕。”那些在黑暗中独自度过的岁月,那些近乎偏执的守候,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
此时,远处的水镜泛起涟漪。皓翎王端坐在宫殿中,看着水晶里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同心玉。暗卫低声请示:“陛下,要干预吗?”帝王沉默许久,将温润的玉珏交给侍从:“送去给他们。”玉上刻着的古老祝福“魂梦相依,生死同归”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晨光穿透海面时,辰荣军在沙滩上列成整齐的方阵。小夭背着装满毒药的行囊,孩子骑在相柳最高的脑袋上,手里挥舞着用贝壳串成的风铃。“恭送军师!恭送夫人!”三百将士的吼声惊飞了海鸟,老赵头抹着眼泪将珍藏的酒坛抛向空中,相柳用尾巴稳稳接住。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染着无数回忆的土地。小夭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海风掀起她的发丝:“走吧。这次,换我陪你去看四海八荒。”朝阳跃出海面,将他们的身影镀上金边,孩子清脆的笑声混着海浪声,在天际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