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我蹲在医馆废墟前,看着相柳的九个脑袋为\"先重建还是先报仇\"吵得不可开交。
\"应该先去涂山氏放把火。\"最暴躁的那个头喷着冰碴子。
\"愚蠢。\"最精明的那个头反驳,\"先把移动医馆造出来,边行医边报仇。\"
我正想插嘴,突然发现第七个头正偷偷用尾巴尖在泥地上画设计图——那是个带轮子的八角形小屋,每个角都对应一个诊疗方向。
\"这个好!\"我捡起炭条在图上加了几笔,\"这里放药柜,这里设毒药工作台...\"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凑过来看,呼出的寒气把我后颈的绒毛都冻直了。最细心的那个头突然说:\"需要能防御金乌箭的材料。\"
\"我倒有个主意。\"我从废墟里扒拉出半截烧焦的招牌,\"还记得辰荣残军那些会吸灵的青铜砖吗?\"
十八只眼睛同时亮起来。相柳最老实的那个头小声提醒:\"藏在海底...\"
\"正好试试你的新坐骑!\"我拍拍他肩膀。上个月相柳收服了只巨型海龟,据说能下潜到连鱼都游不到的深度。
日头刚过正午,我们已经在海边清点战利品。海龟驮上来的不仅有青铜砖,还有半箱发光的海底矿石,以及——我揉揉眼睛——套刻满符文的医疗器械。
\"这是...\"我拿起个铜制圆筒,一端有水晶镜片。
\"前世军队用的内窥镜。\"相柳最博学的那个头解释,\"可以看到内脏。\"
我差点摔了这宝贝。相柳上辈子到底是军师还是神医?没等我问,他已经用妖力把青铜砖熔成液体,包裹住从镇上买来的马车骨架。
夕阳西下时,我们的\"九夭号\"移动医馆初具雏形。八角形的车厢通体泛着青铜光泽,屋顶上立着九个风向标——当然是相柳每个脑袋各执己见的结果。最绝的是车轮,里面灌了从海龟壳上刮下来的荧光粉,夜里会留下发光的车辙印。
\"缺个防御系统。\"我摸着下巴打量。
相柳最机灵的那个头突然转向树林:\"有人。\"
三条黑影正从不同方向逼近。我眯眼认出了鎏金面具的反光——是五王余孽!没等我摸出毒针,相柳已经甩出九道冰锥。黑衣人灵活闪避,其中一人突然甩出条金线缠住医馆车轮。
\"轰\"的一声,刚装好的左轮炸成了碎片。
\"我的车!\"我尖叫着甩出三枚毒蒺藜。面具人轻松避开,却没想到蒺藜在空中二次爆开,毒粉糊了他一脸。
相柳趁机喷出冰雾冻住另外两人,最凶的那个头直接咬住金线一扯——线那端连着个金匣子,正滴滴答答响着。
\"计时灵爆符!\"我扑过去要拆,却被相柳的尾巴卷住腰往后拖。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二号头喷出股极细的水流,精准地冲掉了匣子里的符文纸。
寂静。
\"就这?\"我眨眨眼。
\"咔嗒\"。匣子底部突然弹开,爬出只巴掌大的金蜘蛛!那东西见风就长,眨眼变成牛犊大小,八只眼睛齐刷刷盯着相柳。
\"噬妖蛛。\"相柳的声音罕见地紧绷起来,\"专吃灵力的玩意儿。\"
金蜘蛛突然喷出张巨网,相柳闪避不及,三个脑袋被黏住了。更糟的是,那网在吸收他的妖力,越变越大!
我掏出贴身藏的\"蚀骨香\",却发现相柳在对我使眼色——他要将计就计。我立刻会意,假装害怕后退,实则绕到蜘蛛背后。
相柳被黏住的脑袋突然同时发光,将过量妖力注入蛛网。金蜘蛛贪婪地吸收着,身体却开始膨胀变形——它吃撑了!
\"现在!\"相柳传音入密。
我将\"蚀骨香\"混着海水泼向蜘蛛腹部。剧毒遇到过量妖力,立刻产生剧烈反应。金蜘蛛发出刺耳嘶鸣,轰然炸成一地金粉。
\"赔我车轮!\"我踩着还在抽搐的蜘蛛腿对俘虏吼。
鎏金面具人冷笑:\"妖女,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全大荒的杀手都在...\"
相柳最不耐烦的那个头直接把他冻成了冰雕。另一个俘虏突然咬破口中毒囊,转眼就口吐黑血而死。只剩最后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看装扮像是被强征的农家子。
\"你。\"我用毒针挑起他下巴,\"想活命就传个话。\"
少年点头如捣蒜。我凑近他耳边:\"告诉五王余孽,再敢靠近'九夭号'半步,我就把弑神散倒进西炎城的水源里。\"
少年连滚带爬地跑了。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转向我:\"你真敢?\"
\"当然不。\"我从袖中掏出个糖丸丢进嘴里,\"但吓唬人嘛,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第二天一早,清水镇的百姓被街心的奇景惊呆了——辆八角形的青铜马车在朝阳下闪闪发光,车顶九个风向标各自乱转,车门上挂着\"毒医双绝\"的烫金牌匾。
\"开业大吉!\"我敲着铜锣宣布,\"今日义诊,只收材料钱!\"
人群将信将疑地围上来。第一个患者是镇东卖鱼的老王,他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长满鱼鳞状痂皮的胳膊:\"仙姑,这个...\"
\"海癣症。\"我还没开口,相柳的五号头已经给出诊断,\"用海葵汁加硫磺。\"
\"错。\"我翻开自制医书,\"最新研究显示,海马骨粉效果更好。\"
\"过时的理论。\"七号头插嘴。
\"你才过时!\"我踹了那脑袋一脚。
老王看得目瞪口呆:\"那个...我该听谁的?\"
\"综合方案。\"相柳本体突然开口,\"海葵汁外敷,海马骨粉内服。\"
就这样,\"九夭号\"在夫妻拌嘴中完成了首日接诊。傍晚收工时,我正清点收获——三筐药材、五匹粗布、外加一坛号称百年陈酿的米酒(后来证明是上周刚酿的),突然听见车底有异响。
相柳的尾巴比我反应还快,直接从车下卷出个瘦小身影——是昨天那个传话少年!他怀里抱着个木盒,吓得直哆嗦:\"别杀我!是...是涂山公子让我送来的...\"
我警惕地用银针试了试,盒子没毒。打开一看,竟是套精致的金针,每根针尾都雕着微型狐狸头。
\"传话。\"少年咽了口唾沫,\"公子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发出冷笑。我拿起根金针对着阳光细看,针身隐约有符文流动——这哪是医具,分明是监视法器!
\"替我谢谢璟公子。\"我甜甜一笑,反手把金针插进装有弑神散的药囊,\"就说...礼尚往来。\"
少年逃走后,我立刻检查马车是否被动了手脚。果然在车轴处发现三张微型符咒,轻轻一碰就化成灰了——涂山氏的小把戏。
\"看来咱们得提前出发了。\"我望着西沉的夕阳。
相柳正在给海龟喂鱼,闻言抬起头:\"方向?\"
\"南。\"我展开从货郎那换来的地图,\"先去辰荣山找克制噬妖蛛的材料,再折向西炎...\"
\"北。\"相柳最固执的那个头打断我,\"极北之地有冰魄银针,能破金乌箭。\"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最后同时叹气:\"猜拳决定吧。\"
相柳出了九个拳头,我出了剪刀加布——这混蛋居然耍赖!正闹着,车顶的风向标突然全部指向东方,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警报。\"相柳瞬间绷紧身体,\"大批人马正在靠近。\"
我爬上车顶一看,远处尘土飞扬中,黑压压的骑兵正朝清水镇奔来。领头旗帜上赫然是西炎皇族的玄鸟徽记!
\"玱玹的人?\"我疑惑道,\"不是说好他亲自来...\"
话音未落,一支金乌箭破空而至,直接钉穿了\"毒医双绝\"的牌匾。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但这次箭上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
\"不是玱玹。\"相柳的妖瞳缩成细线,\"是伪装成皇军的五王余孽。\"
我飞快地往每支箭上撒\"凝冰散\",相柳则用尾巴卷起水缸泼向车顶。水火相遇爆出大量蒸汽,正好掩护我们驾车突围。
\"九夭号\"比想象中灵活得多。相柳用妖力驱动青铜车轮,在田埂上跑得比骑兵还快。我站在车尾朝追兵撒\"迷踪粉\",所过之处长出大片带刺灌木。
眼看就要甩掉追兵,前方突然出现条十丈宽的断崖!相柳紧急勒\"马\",车轮在崖边刮出串火花。
\"跳不过去。\"最冷静的那个头判断。
追兵已至百米内,金乌箭的破空声不绝于耳。我咬牙摸出珍藏的最后三颗王母解毒丹——这东西遇水会爆炸。
相柳却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谁说我们要跳?\"
他九个脑袋同时仰天长啸,车身两侧突然弹出巨大的青铜翼!还没等我惊叫出声,整个\"九夭号\"已经腾空而起,在追兵目瞪口呆中滑翔向对岸。
\"你什么时候装的翅膀?\"我死死抱住门框。
\"昨晚。\"最得意的那个脑袋蹭蹭我,\"惊喜吗?\"
落地时两个轮子同时报废,但我们已经安全抵达断崖另一侧。相柳收起翅膀,若无其事地继续驾车前行,仿佛刚才的空中飞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瘫在药材堆里,看着夕阳给九个乱晃的风向标镀上金边,突然笑出声:\"相柳,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十八只眼睛同时眨了眨:\"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