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绿竹巷。
翠竹随风轻轻摇晃,带起些许枯叶飘落。
任盈盈身着月白罗裙,头戴斗笠,两侧掀开,双手持着竹箫,正专注的吹着曲子。
邱白注意听了下,吹的是清心普善咒。
旁边是绿竹翁盘膝抚琴,垂首敛目,沉醉的拨弄着琴弦。
琴箫协奏,空灵悠扬,如同缕缕清风轻轻拂过,将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下斑驳的光影。
邱白静静的站在不远处,下巴微抬,沉浸在悠扬的琴箫合奏中。
不得不说,任盈盈的箫吹得真不错。
能够让他沉醉其中,仿佛浑身的疲倦,都被这音律洗净一般。
“没想到圣姑吹箫竟然也这么厉害。”
曲非烟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惊讶,小声嘀咕道:“以前只知道她跟爷爷学过琴,没想到她还学过吹箫。”
邱白点点头,对曲非烟的话很是认可。
他在融合刘正风的音律词条,才将他的音律提升起来,达到如今的水准。
可任盈盈是自己学习,达到这般水准的。
像笑傲江湖曲,可以说是难度非常高的曲子,哪怕是绿竹翁上手,都不能演奏出来。
可是这曲子到任盈盈手中,却演奏出来。
这说明,任盈盈在音律一道上,可以称作宗师。
一曲终了,余音仍在空中袅袅不散。
任盈盈将竹箫交给绿竹翁,抬手就将斗笠上的纱布放了下来,将她的面容遮掩起来。
“哎,我听什么音乐嘛!”
见到任盈盈的动作,邱白一拍手掌,满脸的懊恼的说:“又没看到圣姑长什么样。”
“额......”
曲非烟听到邱白这话,愕然抬头看着他。
刚刚自家公子还听得如痴如醉,怎么转脸就变成没看圣姑的脸,这什么脑回路啊?
邱白觉察到曲非烟的目光,轻笑道:“你这什么眼神?君子有爱美之心不行吗?”
“嘁,公子,你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曲非烟撇了撇嘴,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模样,沉声道:“不过说,圣姑的确神秘,她跟爷爷学琴那么久,我都没见过她的脸。”
绿竹翁见到邱白到来,躬身将任盈盈请回屋内,这才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邱白,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邱少侠,好久不见。”
绿竹翁将长琴放置在石桌上,快步走上前来,笑着朝邱白抱拳,拱手道:“近来多有听闻邱少侠的大名,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绿翁过奖了。”
邱白抱拳还礼,目光从走进屋内的背影上收回,笑着看向绿竹翁,谦逊道:“不过是侥幸博得些许微末名声,不值一哂。”
“倒是绿翁你的琴艺精湛,每次聆听,都让邱白受益匪浅啊!”
“邱少侠客气了。”
绿竹翁见邱白和颜悦色,暗中松了口气。
他伸手侧身,朝着邱白邀请道:“邱少侠难得来寒舍,不妨坐下,喝两杯茶如何?”
“妥,喝茶!”
邱白嘴角挑起,右手抬起,食指竖起朝前勾了勾,笑着说:“非非,跟上。”
“哦哦哦!”
曲非烟将包袱往上提了提,兴奋跟上去。
自从圣姑没跟爷爷学琴之后,她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圣姑了。
如今能再见圣姑,她还是很高兴的。
邱白欣然进入亭中,在石桌前坐下。
绿竹翁将长琴放在旁边的琴架上,转身回屋取出茶具,开始烹茶。
他的手法很是熟悉,不消多时,便是茶香四溢。
绿竹翁斟上一杯茶,挑手递给邱白。
“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尝尝。”
邱白伸手去接茶杯,却感觉到一股劲力萦绕,显然是绿竹翁想试试手。
“请,喝茶!”
绿竹翁面带笑容,和煦的看着邱白。
前两日,收到教众传来的情报,说邱白在武当赢了冲虚道长。
消息传来,就让他觉得惊讶。
毕竟,他又不是没见过邱白的。
当时的邱白的确天赋异禀,可也没到能赢自己的地步啊。
怎么才过去没多少时间,怎么就传来这个消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见到邱白,他才生出这个念头。
“雨前龙井,的确是好茶。”
邱白嘴角微微上扬,丹田内真气奔涌,握着茶杯的手一震,劲力绕着茶杯传递出去。
绿竹翁面色瞬间变化,一股劲力霸道的冲击而来,他握着茶杯的手如遭锤击,豁的被弹开。
他迅速将手放下去,把衣袖往前捋了捋。
石桌下,绿竹翁的手颤抖着,如同鸡爪疯一般。
邱白端起茶杯在唇边吹了吹,而后趁热仰头喝下,轻笑着说:“不错,好茶,虽然我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噗嗤......”
曲非烟听到这话,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绿竹翁强忍着手上的疼痛,脸上挤出笑容来,神色凝重的看着邱白,呵呵道:“邱少侠还真是耿直人。”
“实话实说罢了。”
邱白放下茶杯,往后面一靠,看着绿竹翁轻笑着说:“绿翁,看不出来,你的功力很深厚啊!”
“邱少侠说笑了,某家气血衰败,又能维持几年啊!”
绿竹翁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抬眸看着邱白,赞叹道:“倒是邱少侠你,年纪轻轻的就功力如此了得,看来江湖传言,邱少侠在武当山上赢了冲虚道长,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侥幸,侥幸而已。”
邱白自谦的笑笑,右手手肘压在身后的护栏上,侧身看着绿竹翁,轻笑道:“冲虚道长剑术通玄,在下不过险胜半招,不值吹嘘。”
“险胜半招,那也是胜了。”
绿竹翁微微颔首,对邱白的自谦有几分无奈,笑着说:“放眼整个江湖,年轻一辈谁人敢说,自己能险胜冲虚道长半招?”
“唯邱少侠一人耳!”
“他日邱少侠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哈哈,那就承你吉言了。”
邱白换了个手撑在护栏上,眼眸不自觉的微微眯起,伸手接过曲非烟递过来的茶杯。
看着茶杯里面微微泛黄的茶水,邱白轻轻摇晃着茶杯,却始终不让茶水溢出来。
“绿翁,还记得上次我离开时,说过的话吗?”
“上次......”
绿竹翁心中一禀,讪笑道:“上次邱少侠说的话不少,敢问是哪一句?”
“看来绿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邱白嘴角一挑,嚯的起身,俯视着绿竹翁说:“希望下次见面,姑姑能出面一会,与我合奏一曲。”
“这句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面对着邱白俯视带来的压力,绿竹翁笑着点点头,和煦道:“自然是记得的。”
“既然记得,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白将茶杯递到嘴边,饮下茶水,抬手朝着竹屋一扔。
茶杯在邱白劲力的加持下,朝着屋内激射而去。
“姑姑......”
绿竹翁见到这幕,当即就要起身,朝着屋内奔去。
可邱白的手却是伸了过去,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也没有怎么用力。
绿竹翁使出全身力气,哪怕是调动真气。
可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依旧是纹丝不动,仿若他的努力,只是白费而已。
竹屋内,任盈盈抓起马鞭一扫。
马鞭带着强横的劲力,撞击在茶杯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茶杯在两股劲力的撞击下,化作满地碎片。
“嘢,你家姑姑的武功也不错嘛。”
邱白听到屋内的声音,反身坐了回去,轻笑着说:“你家姑姑今年高寿几何啊?”
“邱白,你莫要太过分了!”
绿竹翁肩膀上没有邱白手掌的压制,他紧握拳头站起来,怒声道:“姑姑不是你可以招惹的。”
“是吗?”
邱白嚣张的坐在那里,昂首道:“你家姑姑什么身份,我还不能招惹?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邱白自然是知道任盈盈的身份。
可他就是不愿揭穿,要好好的打压下。
“你......”
绿竹翁怒视着邱白,咬着牙齿,没有说出来。
毕竟他是陪圣姑在此隐居的。
若是圣姑的身份被揭穿,届时必定会引来黑白两道的人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邱白看着绿竹翁怒而不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加掩饰,却也没有继续相逼。
毕竟,他是过来看词条另一半的。
【天命姻缘】,这个受到气运所加持的红色词条,是需要任盈盈这个女主角来圆满的。
而绿竹翁又对任盈盈有所影响。
所以打压可以,可也不能太过火。
邱白摆摆手,语气也是缓和了些,看着绿竹翁笑着说:“绿翁,我们之前就说过,下次见面,我要跟姑姑琴箫合奏。”
“可姑姑见到我到来,她就转身回屋。”
“如此行为,你觉得是不是不妥啊?”
绿竹翁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哼道:“邱少侠,圣姑身份特殊,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是请回吧!”
“绿翁,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邱白坐起,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上茶水,端着茶杯在手里,目光打量着绿竹翁。
“特殊?这天下的人,又能有多特殊?”
\"哪怕是皇室的人,凭着在下的武功,也是能说进就进的,想看谁就看谁。\"
“难不成姑姑比皇室还特殊啊?”
“......”
绿竹翁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只有他自己,他肯定是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可是有姑姑在此,他做不到这点。
邱白的武功有多高,绿竹翁心里有数。
若邱白要强行闯进去,自己是根本就拦不住的。
“邱少侠,姑姑她......”
绿竹翁欲言又止,心中满是纠结。
他想既不说出圣姑的身份,又要邱白打消见圣姑的念头。
可具体该怎么做,他一时也没想到。
“绿翁,既然邱少侠如此想见我,我便与他见上一面又何妨!”
就在此时,竹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绿竹翁一听,大惊失色,急切道:“万万不可,您的身份......”
“无妨,我相信以邱公子的身份,不会对我一个老婆子有恶意的。”
任盈盈打断绿竹翁的话,苍老的声音继续传出来:“再者,我这老婆子也想会会他,看看能够赢下冲虚道长的青年才俊,是何等的风采。”
“好的,姑姑。”
绿竹翁见任盈盈已经决定,也就不再继续坚持,转身看着邱白,沉声道:“邱少侠,请跟我来!”
“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邱白微微摇头,跟着绿竹翁的脚步,朝着竹屋内走去。
曲非烟提起包袱,连忙跟在后面。
小脸上满是激动,有种去见偶像的感觉。
竹屋内里的面积虽不是特别大,但也挺宽敞的,而且通风透光,还燃着清新的香。
邱白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视一周,看着在窗前坐着的任盈盈,还有她头上带着的斗笠。
“姑姑,你在屋里都带着斗笠啊!”
“面容有损,不堪为人所见。”
任盈盈说假话连声音都不颤抖,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仿若说的人就是她自己,而不是她的伪装身份。
邱白不是令狐冲,不会听到这话,就纳头便拜,真把她当老太婆。
“无妨,我不对别人的面容说三道四。”
“邱公子,方才听你与绿翁所言,似乎对与我合奏一曲的执念颇深。”
任盈盈微微颔首,并不接邱白的话,转换话题,轻声说:“不知邱公子为何如此执着?”
“执着?不存在执着一说。”
邱白开口否定她的话,笑道:“就是想找个人一起琴箫合奏,没别的意思。”
“毕竟,我总不能找绿翁合奏吧?”
邱白目光移动,落在绿竹翁的身上,嗤笑道:“我又不是刘正风,对跟男的琴箫合奏没兴趣。”
“......”
邱白这话一出,屋内三人都是沉默下来。
“说话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邱白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挑眉道:“你们是不喜欢说话吗?”
任盈盈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邱公子的话还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冷。”
曲非烟嘴角微微抽了下,面容有些僵硬。
任盈盈微微颔首,手掌按在长琴上,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邱公子,你学了些什么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