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菊轩里，许妙音歪在暖炕上，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据说是珍珠粉和人参调和的面脂，闭目养神。
虽然上次栽赃不成反被打脸，让她气了好几天，但她毕竟是将军府的小姐，这点挫折还不至于让她一蹶不振。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还是怎么扳倒苏锦屏那个贱人！
秋纹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是示意旁边伺候的小宫女退下，然后才走到炕边，低声禀报：“主子，奴婢回来了。”
许妙音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都办妥了。” 秋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奴婢去了太医院，找到了那个跟咱们家有点远亲关系的王太医。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他已经答应了。”
“哦？他肯帮忙？” 许妙音来了点兴趣，“他肯开那种……‘特别’的药？”
“王太医说了，直接开‘虎狼之药’风险太大，容易被查出来。” 秋纹解释道，“但他可以……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他说，可以给您开一副‘养颜安神’的方子。里面大部分都是些寻常的滋补药材，但会悄悄加上一味……嗯……叫‘铅华’的东西。” 秋纹压低声音，“这铅华，少量外用，确实能让皮肤显得白皙细腻，很多宫外的女子都在用。但若是……长期内服，或者与某些东西起了冲突，就会……嗯……不太好。”
铅华？其实就是铅粉。
这东西在古代确实被广泛用于化妆品，因为它能让皮肤瞬间变白。但铅是有毒的！长期使用，无论是外敷还是内服，都会导致慢性中毒，出现各种皮肤问题、神经系统损伤，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许妙音显然不懂这些，她只关心效果：“不太好？有多不好？”
“王太医说，若是内服，日积月累，会让人精神萎靡、面色发青、甚至……损及内腑。若是……与某些特定的香料起了反应，比如……” 秋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比如咱们偷偷加在熏香里的那种‘蚀骨香’，就会在短时间内，让皮肤出现红肿、溃烂、甚至……留下难看的疤痕！”
蚀骨香！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雅菊轩主仆俩之前偷偷弄来的特殊香料，本身就不是什么安神的良药！
许妙音听到“红肿溃烂”、“留下疤痕”，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苏锦屏那个贱人毁容！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好！太好了！” 许妙音激动得差点坐起来，“就用这个法子！那药方……怎么给苏锦屏用上？”
“主子放心。” 秋纹胸有成竹地说，“奴婢已经想好了。王太医会把这副‘养颜安神’的方子开好，做成药丸或者药粉。咱们再找个机会，比如……借着上次风波，您‘大度’地派人去流云轩‘慰问’一下苏才人，就说看她受了惊吓，特意求了太医给她开了点安神的药，让她好好调理身体。”
“以苏才人现在那谨小慎微的性子，加上急于跟咱们缓和关系，多半不会起疑。只要她把药吃下去……哼哼……” 秋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再加上咱们屋里点的‘蚀骨香’，慢慢渗透……用不了多久，她的脸……就该出问题了！”
“妙！实在是妙！” 许妙音抚掌大笑，“到时候，她毁了容，又查不出是咱们下的毒（毕竟药方是太医开的，看起来没问题），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看她还怎么得意！看翊坤宫和安美人还怎么护着她！”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阴狠和得意。她们觉得这次的计划，比上次那个栽赃陷害要高明得多，也隐蔽得多，简直是万无一失！
她们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流云轩里，苏锦屏也从小林子和小禄子那里，陆续得到了一些关于雅菊轩和太医院的情报。
“才人，奴才打听到了！那个秋纹姑姑，去太医院找的是王秉文王太医！” 小禄子悄声汇报道，“听说这个王太医，跟许将军府那边沾点亲带点故，平时就跟雅菊轩走得比较近。”
王秉文？苏锦屏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看来，是许妙音家里的关系。
“他还打听到，” 小林子接着说，“王太医给雅菊轩开了个方子，好像是……滋补养颜的？具体药材不清楚，但听说里面有几味挺名贵的。”
滋补养颜的方子？许妙音自己要用？还是……另有目的？
苏锦屏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还有，” 小禄子又补充道，“奴才还听到点风声，说雅菊轩最近熏的香，味道有点怪。有人说闻着头晕，但秋纹姑姑跟外面说是主子从家里带来的、安神助眠的秘方……”
奇怪味道的熏香？安神助眠？
苏锦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有问题！
她把这些零散的信息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浮现——许妙音会不会是想用药物和熏香配合，来暗害自己？！
这种手段，比直接下毒更隐蔽，也更难防范！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她们到底想用什么药，什么香！” 苏锦屏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再次拿出一些银子，交给小林子和小禄子：“两位公公，还得再辛苦你们一趟。想办法……弄清楚王太医给雅菊轩开的那个方子，到底用了哪些药材？还有，雅菊轩点的那个熏香，能不能……弄到一点样品？”
这任务难度极高。
太医的药方是机密，宫里的熏香更是有严格管制。
小林子和小禄子面露难色：“才人，这……这可不好办啊……”
“我知道难。” 苏锦屏看着他们，“但此事关系重大，可能……关乎我的性命。只要能办成，我绝不会亏待二位！” 她又加了点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小林子和小禄子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好！才人！我们尽力去试试！”
接下来的几天，苏锦屏一边继续她的“化学实验”，尝试用手头有限的材料，制作出能在特定条件下发生颜色或气味变化的“指示剂”（比如，她发现用紫甘蓝的汁液浸泡过的布条，在遇到酸碱不同的物质时会变色【大家一起许化学啦(#^.^#)】），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小林子他们的消息。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许妙音那边肯定已经在准备动手了。
她必须抢在她们前面，弄清楚她们的底牌，才能制定反击的策略。
这几天，流云轩的气氛格外压抑。
小翠也看出了主子的焦虑，整天提心吊胆，连走路都踮着脚尖。
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小禄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和后怕。
“才人！弄……弄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小撮深褐色的、散发着一种奇异甜腻气味的香料粉末！
“这是……雅菊轩的熏香？” 苏锦屏赶紧接过来，凑近了闻了闻。这味道……确实有点怪，甜得发腻，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
“是！奴才……奴才买通了给雅菊轩送香料的一个小火者，偷偷弄了这么一点点出来！” 小禄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差点被发现！”
“好！太好了！” 苏锦屏大喜过望，“公公辛苦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那……药方呢？” 她又急切地问。
小禄子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药方……实在弄不到。王太医看得紧，而且听说那药是做成药丸或者药粉，直接送到雅菊轩的，根本看不到方子……”
苏锦屏有些失望，但也没太意外。药方确实是核心机密，不好弄。
不过，能拿到这熏香的样品，已经是巨大的突破了！
至少，她可以分析一下这熏香的成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她仔细地把那点香料粉末收好，又重重酬谢了小禄子。
送走小禄子后，苏锦屏立刻回到屋里，开始了她的“化验”工作。
她没有现代的精密仪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观察颜色、闻气味、尝试用她自制的“指示剂”去测试……
她把一点香料粉末放在碎瓷片上，加了几滴清水，仔细观察溶解情况和颜色变化。
又用那紫甘蓝汁液浸泡过的布条去沾湿，发现布条的颜色……似乎微微变深了一点点，偏向了……蓝紫色？
这说明这香料可能是碱性的？
她又试着把一点粉末放在火盆边微弱的炭火上加热，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甜腻气味，还夹杂着一点……类似烧羽毛的焦糊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锦屏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碱性？有金属腥气？加热有焦糊味？
她脑子里那些沉睡的化学知识，开始一点点被唤醒……
等等！铅！
很多铅化合物是碱性的！而且铅燃烧时，可能会因为杂质产生类似烧羽毛的气味！
难道……这熏香里含有铅？！
再联想到之前秋纹去太医院找人开了“滋补养颜”的方子……
一个可怕的推断，让苏锦屏的脊背瞬间爬满了寒意！
许妙音她们……难道是想用含铅的药物或者化妆品，配合这含铅的熏香，双管齐下，让她慢性铅中毒？！甚至……引发更剧烈的过敏或者毒性反应？！
这手段，也太阴毒了！
而且，铅中毒的症状，比如面色发青、精神萎靡、皮肤问题等等，很容易被误诊为是“中了邪”或者“得了怪病”，根本查不出是中毒！
好狠！好毒！
苏锦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许妙音，秋纹……你们想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没那么容易！
既然被我识破了，那我就……将计就计！
不仅要让你们的毒计落空，还要让你们……自食恶果！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狠辣的反击计划，在她心中酝酿成型。
她要让这场精心策划的“铅中毒”阴谋，变成送许妙音和秋纹上路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