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说,温泽川当机立断,还是地下祖宗保佑。
就在温谢两家闹翻的隔日,被关在府里的宁王,一封奏折递到通进司。
按理来说,他一个圈禁之人,是没办法往外递消息的,原是三皇子寿王前去看望宁王这个弟弟,实在熬不过宁王的恳求,这才帮忙递了折子出来。
折子里写了什么,寿王很规矩的没看。
倒是通进司的长官,打开折子的一瞬间,表情瞬间五彩斑斓。
他啪的一声把折子拍到桌上,颤抖着手去端旁边茶盏,端了几次都没端稳,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突然恶从胆边起,想顺势手一抖,打翻手里茶盏,最好流出来的茶水,能把书案上的折子泅湿,污了里面字迹。
然而最后关头,他到底停下了自己这毫无意义的做法。
宁王能送一次折子,就能送来两次。
他倒不是担心,守在宁王府外的禁军管不住宁王,而是不敢去赌其他皇子们的能耐。
寿王有足疾,皇位与他无关,但不代表他没有站位。
是谁呢?谁说动了寿王?
光在这里想是想不出头绪的,瞪着眼前面朝下合上的折子,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果然是年龄大了,受不得一惊一乍,再一次生出想要告老还乡的念头,他拿起折子出了通进司。
这般要命的奏折,通进司一般会直接呈递给陛下预览。
偏偏意外就在此时出现,准备前往文德殿拜见陛下的通进司长官,刚出了通进司的大门,迎面跑来一小内侍,把他撞得连连踉跄,他人及时稳住了,袖子里的折子却掉了下来。
这本也没什么,不巧的时,正有两位御史往这面来,其中一位十分好心地帮他捡起奏折。
但这人的眼睛嘛,总是不受控制的,在捡奏折的过程中,这位御史好巧不巧的瞄了那么一眯眯。
啪嗒!
奏折从他手中掉落。
旁边的同僚见状,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又忍不住好奇,于是他做了和同僚一样的事——捡奏折,以及偷瞄。
啪嗒!
相同的事再次发生。
扶着老腰的通进司长官:“......”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通进司长官叹息一声:“两位,非礼勿视。”
“没看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其中一人诚惶诚恐。
通进司长官耷拉着眼皮,重重看了眼右边白胖御史,摇头叹息地走了。
这位白胖御史,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快嘴帘儿”,他进御史台,不是为了升官,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八卦,最爱做的事,就是盯着朝堂官员内帷,每年送进通进司的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通进司的人烦他都快烦死了。
至于他为什么还没得罪死人,这就要问一问他阿翁他阿父了。
一个是政事堂里的常客,一个是名声在外的大儒,要不然,早被人悄咪咪套了麻袋。
“快嘴帘儿”不负他的名声,这一天还没过去呢,宁王,啊不,是庶人燕麟,揭发谢家通敌卖国的事,就从御史台传了出去,然后到六部,最后甚至入了上面几位相公的耳。
白胖御史回到府,叫他阿翁喷的一个狗血淋头。
“我冤枉啊!”
白胖御史叫冤,他又不是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岂能不知道?
是,他是喜欢八卦,但那不过是些内帷风流韵事,说到底,其实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这种能要人命、引起朝堂动荡的大事,想也知道不能沾手啊!
他又不是真的头铁。
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被传出去的。
与他无关啊!
白胖御史告了病,被他阿翁亲自打得下不来床,一面叫儿子替孙子写折子辞官。
不是他说出去的才更恐怖,这说明已经有人盯上谢家。
暗自生恼的宣德帝,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脸色铁青。
什么时候动谢家,容不得旁人插手。
偏偏消息已经传开,速度十分迅速,再想堵为时已晚。
谢家,那可是一门四公,历经数朝数代,煊赫至今的谢家,几百年间,族中子弟身居要职者盛,鼎足冠于海内,如今竟传出通敌卖国的消息,不少人感觉心神摇摇欲坠。
多的是人不相信。
到谢家这个地步,通敌卖国有什么好处?
然而庶人燕麟所呈奏折中,将谢氏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谁联系,得到过什么,记录的清清楚楚,其中包括谢家贩卖粮饷于外族所获得的银子,一年下来就有一千多万两。
要知道,大庆一年上下税收,不过一亿白银左右。
谢家这一下子,差不多得了大庆五分之一的税收,不提还向外族贩卖武器,以及大庆内各种工艺。
而这些外族,哪里来的银子?还不是劫掠他们大庆而来。
粮食,铁器,盐矿,明文规定不得售于外族,谢氏这是在知法犯法啊。
谢家哪里来这么多粮食?
有人提出疑问。
很快得到答案:粮仓。
各地为应对灾祸而修建的粮仓。
原本温家和谢家闹翻,还有人看温家笑话,等到谢家连通外敌的事爆发,原本笑话温家的人又纷纷转口,夸赞温泽川是有运道的,慧眼如炬,及时止损,逃过一劫。
当然,谢家叛国的案子尚未有定论。
但朝堂上各位官员,谁还没闻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要说还有闲心的,也就是下面的平民百姓,以及远居道观的温知宜。
天气愈热,转眼已是盛夏。
大半月过去,谢家的官司还没打完,有人被押回京,有人被贬谪,因为谢家的案子,不止是谢家一家了,还牵扯出了沈家,以及死了三十多年的曹家。
没错,曹家的案子,再次被人提起。
宣德帝狠摔了茶盏,眉眼凝结凶狠。
京都气氛变得凝滞而充满焦躁,像是一点就炸的炮仗,不知什么时候就炸了。
重新回到京都的温知宜,对这份感触更加深刻。
至于她为什么回京?
这就要问前面引路的郑永安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口。
她不想来国师府,怕遇到某个会让她心绪摇曳的人,可没办法,莫桑晚找到了,此刻正被关在国师府中。
她们的恩怨,该有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