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放手,快放手。”
守在门口的陶二,耳朵听到里面动静,心跳猛地跳快一拍,脚下如离箭的弦,折身飞快冲了进去。
随后就看到楚氏押着人往墙上撞的一幕。
这还了得。
陶二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拽住楚氏的后领把人往后拉。
“咋的,咋的,想杀人......”
“住嘴!”温知宜打断陶二的话。
她捂住嘴咳嗽两声,也不管自己满头的血,面对满脸仇恨看着自己的楚氏,也没了往日的心气,闷声说道:“......顾郎君是为了救我,才会......我对不起他,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只要能让你痛快,我可以去死。”
“好啊,那你现在就去死,去啊,你去啊!”楚氏尖声大喊,双眼燃烧火焰,里面是刻骨的仇恨和愤怒。
温知宜回视她冰冷如刀的眼神,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道:“两个月,两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我把这条命赔给你。”
可惜楚氏根本不听,尖锐嘶吼道:“我现在就要你死!”
“我儿子心心念念就是娶你,你现在要抛下他不管吗?啊?”充满质问的话语,如一柄柄利刃,插入温知宜心口。
她说不出话,眼睫轻颤,喉咙堵塞。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又不是我们娘子的错,我们娘子也是被人算计了。”
楚氏目光如电,直射开口的人。
见是温知宜婢女,心口怒火越发旺盛,“主子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吗?贺妈妈,给我掌嘴!”
温知宜挡在阿宝前面。
她欠顾郎君的,他母亲说什么,她都可以忍。
但这与阿宝无关。
楚氏的目光似是要将两人生吞活剥:“好,好,好,真是好一对主仆,我儿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毒妇,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你害死我儿,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
绝不!!!
充满愤怒和怨恨的哀嚎,似乎还在众人耳边回荡。
顾衡玉躺过的地方已经空了。
楚氏走了,带着顾衡玉一起,顾家的马车离开小院,和它来时一样匆匆忙忙。
温知宜站在门口,目送顾家马车消失,身子一软栽倒地上。
她也不起来,就那么坐着,把脸埋进臂弯,像被遗弃的狸猫,小小的一团,缩在一起。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
她一动不动,哀伤无措的气息将她包裹,拉扯着她坠进更深的深渊。
跟在主子身后的郑永安,眼睛扫过乱糟糟的院子,给了陶二一个‘你怎么这么没用’的眼神,一面示意他赶紧把那些大夫送走。
“怎么我每次见你,你总是在哭,就有这么多泪吗?”燕非时蹲下了身,骨节分明的大掌,拂过她乱兮兮的发顶,摘落一截沾上的枯枝,“你知道,听见你出事,我在想什么吗?”
他今日格外有耐心,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是克制的冷淡,但话里的意思却沉的可怕。
“我在想,怎么把你锁在身边,让你一辈子也离不开我。”
面前团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并没有因为他这看似威胁的话而恐惧,反而突然一个猛地扑进他怀中,抓住他胸前衣裳嚎啕大哭。
“呜呜......啊啊啊......”
她扯着嗓子哭,眼泪哗哗地掉,一副要把天哭塌下来的样子。
燕非时就那么半蹲地接住她,目光在她脏兮兮的脸上一顿,上面有泪水、汗水、干涸的血迹,还有不知哪里沾到的泥土,被泪水冲刷后,变成一条一条的痕迹。
她哭的也不矜持,什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统统与她无关。
“真丑。”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却温和不少。
抬手把人抱住,结实有力的大掌按住她脑袋埋到胸前,任由她发泄心底的后怕和悲伤。
......
顾衡玉的死亡,带给顾家的震动,不亚于天崩地裂。
得到消息的顾老相公,历来完美无缺的脸上裂开一条条缝隙,顾大郎更是直接摔了自己刚花费大价钱淘来的古玩,第一次不顾仪态提脚跑出官衙。
顾太夫人沈氏眼睛一瞪,直挺挺倒了下去,现在还没醒呢。
看到回来的相公和公爹,楚氏啪嗒一声跪到地上,泪水弥漫脸颊,“爹啊,你要给我们衡玉做主啊!”
顾老相公由儿子搀着,目光越过地上的儿媳,看向堂中躺着的孙儿,他一生叱咤风云,从未在人前显露半分脆弱,此时此刻,背脊却微微佝偻下来,面上的威严和坚毅被悲痛吞噬。
顾府上下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恐惧。
隔壁宣宁伯府,同样气氛凝重。
温知宜回去了,她遇刺的事,以及顾衡玉因救她而丧命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了。
温泽川在房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眉头紧锁,双手时而攥紧,时而拍向书案,十分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顾家可是三代单传啊。
虽说,顾衡玉乃是自愿救人,但顾家的其他人能这么深明大义?
顾家肯定得怨上他们伯府。
与其这般,还不如她自己死了的好,好过他在这里为难。
如果说,温泽川是为难,红姨娘就是恐惧了。
听到下面的人说,女儿在院子里又哭又骂,还准备带人打上玉兰堂,红姨娘跪在佛像前,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看住珍玉阁的人,再去把依姐儿叫来。”
婢女领命退出。
红姨娘望着慈悲的菩萨,饱满的红唇紧紧抿起。
怎么就这么巧?
老天爷这是在故意和她作对吗?
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她闭上眼睛,快速调整情绪,冷静吩咐道:“妈妈,你拿上二百两银子,立刻去一趟红家,请我那嫂子往静心庵走一趟,静心庵的庵主,佛法高深,请她替枉死的顾郎君点一盏长明灯,也好让顾郎君能得以往生。”
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位四十出头,面容古板严肃的老妈妈。
这正是红姨娘身边的胡妈妈,一直在她身边服侍,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是。”胡妈妈没有多言多语,神情也没什么变化,退出小佛堂后,快步从后门出了宣宁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