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大语气有些哆嗦,但却寸步不让,说道:“我、我们是没您们有权有势,但也是有脾气的,您们要是敢偏袒徐家,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去告御状!”
“诶,哪里就到这地步。”一听这话,有人出来打圆场。
没人怀疑云老大会不会去,因为在场的人心里门清,云老大不过是有人推到前面的幌子,真正想要对付徐家的,另有其人。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劝了两句。
其中,有一人说道:“说起来,这事,还是要看英国公的意思吧?”
“对对对,出事的江氏,乃英国公爱女呢。”旁边的人添话,又说的更直白了一些。
云老大挺直身板,吊儿郎当的表情,显得大义凛然,“娘亲舅大,我们怎么就不能做主了。”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些人是在怪他多管闲事呢。
他冷笑一声:“女儿惨死,哪个父亲不想报仇雪恨,那不然,与禽兽何异,对吧,姐夫。”
按照关系,云老大喊英国公一声姐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云老大和真正的云家,其实隔了有十万八千里,换到平日,英国公是要让人大棒子把他打出去的。
但现在,他根本没心思去管云老大这点冒犯。
他看向云老大,很长的一眼,沉沉说道:“自然是要查清,但也不能冤枉了无辜的人。”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不一样。
成国公府管事笑道:“早就听闻,英国公雄才略微,心胸宽广,今日一见,果真叫人叹为观止。”
英国公老脸一冷,目光移了过去,成国公府管事略躬着身,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甩着袖子说道:“我英国公府的事,暂且轮不到旁人置喙。”
成国公府管事笑了笑,拢着手站了回去。
点到为止。
再说下去,就是结仇了。
云老大有些焦急地向成国公府管事投去一道暗含求助的眼神。
对方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回复。
害了他家小郎君,那姓莫的跑不掉,徐家也别想跑。
就算这里扳倒不了徐家,他们成国公府也不会让徐家好过。
就在他恶狠狠想着时,一位刑部官员突然快步进来,径直去到最上首的位置,压低声音同椅子上的人耳语两句,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却能看见椅子上的刑部侍郎,脸色一瞬间变得青白交加。
出事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一同闪过的念头。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看了过去。
刑部侍郎挥挥手,打发了传话的官员下去,眼睛缓慢地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叹息一口说道:“刚刚国师府传出消息,国师大人焚香沐浴,叩拜道君,询问皇室接连出事一事。”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后面的话,才是关键。
他又是一声叹息,拖长的叹息,很重,很沉,“道君降下神谕,大庆某些官员,尸位素餐,假公济私,冤假错案颇多,导致民怨沸腾,致皇室龙气污浊,国运低迷,无法再庇护诸位龙子。”
好家伙。
压力顿时给到刑部。
刑部敢接下这口害得大庆国运低迷的锅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他们的小身板,受不住这么大的黑锅。
但国师这个职位的特殊性,让他说出的话天然带上一种神性。
刑部侍郎思考的更深,几位皇子接连出事,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外面已经有些不好的言论,甚至有御史生出了让陛下下罪己诏的心思,以安抚天下惶惶不安的臣民。
不能说这是一个昏招。
但陛下不痛快,这也是真的。
国师在这个时候,言道几位皇子出事,乃是他们这些官员,没有尽忠职守的错。
其他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陛下肯定会推波助澜。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可这就棘手了啊。
刑部侍郎眼珠转动,心思一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又在下一刻急速拉回,他站起身面向太极宫方向,脸上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惶恐和愧疚。
“哎,都怪我等无用,愧对陛下恩泽,老夫恨不得一死了之,只盼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危而复安。”
他以袖掩面,沉沉一摇头,把惭愧、懊恼、忧惧等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
要说不愧是混官场的,情绪说来就来。
徐松延对上刑部侍郎古井无波的眼,心里就知道这事要不好了,果然下一刻,就听对方道:“还请徐太夫人暂留刑部,来人,点上两队人马,立刻前往徐府,将徐太夫人身边奴婢押来刑部候审。”
刑部直接来了个大变脸。
说实话,能混到这个位置,他们信命,也不信,更遑论高台上的神。
但谁也不能保证,后面没有皇子再出事。
他只能尽力保证刑部,不让人抓住攻讦的把柄。
正应了那句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寝食难安。
又有言道,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不,刑部一旦想查清什么,即便仍没抓到莫桑晚,还是从徐府某些奴婢嘴里,把江氏身死的真相掏了出来。
事情经过,与莫桑晚信中交代的大差不差,唯一的一点出入,是杨氏吩咐人下的毒,不止能让人渐渐虚弱,还会让人每日浑身刺痛,那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痛,冰刺,针扎,敲骨击髓,而随着年深愈久,人的骨头会变得脆弱,一点磕磕碰碰就有可能出人命。
徐松延握着椅背的手青筋爆出,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刑部侍郎同情地看他一眼。
的确值得同情,母亲暗害妻子,妾室觊觎位置,这样的事传出去,以后再想往上爬,怕是难咯。
对了,之前好似听说,他和那位莫氏,可是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呢,这江氏的死,以及换子的事,他真的不知情?
刑部侍郎脑海闪过这个猜测,顾忌魏尚书令的存在,到底给压了下去。
刑部发出海捕文书,捉拿逃跑的莫桑晚,一面将云家状告徐家害死外甥女江氏的案子收归整理,因这件案子的特殊性,刑部也不敢贸然定刑,最后还是递了上去。
宣德帝将折子丢回御案,语气是凌厉的:“查清了吗,可与国师府有关?”
顾九行摇头,小心翼翼看陛下一眼,低声说道:“并没发现异常,监视国师府的暗卫说,国师府一切如常。”
宣德帝不说话,一半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紫云阁来回话,说珍嫔娘娘......要不行了,祈求再见陛下一面。”顾九行把语速和声线降到最低,他本不想传话,但珍嫔乃是陛下近两年来,最宠爱的一位妃嫔,谁也不能保证,陛下不会再想起她。
宣德帝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上面再无动静。
这就是不准备过去的意思了。
也是,即便不是珍嫔本意,但她也已经脏了,她活在世上一日,就让陛下没脸一日。
陛下不动手,不过看在十六皇子面上,但这点情面,又能持续多久?他要是珍嫔,早该懂事的自我了结了,在陛下对十六皇子还有两分父子之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