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妈妈躬着身,手里捧着帕子,一面压低声音说话。
“......哪知就那般巧,郎主突然出现,把人救了下来,娘子,现在该怎么办?”
莫桑晚闭眼。
业哥儿昨晚起热,她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合上眼,又被平妈妈唤醒,再一听这消息,本就发疼的脑袋,越发痛了起来。
冗长的安静后,她看向平妈妈,“人送去了京兆府?”
“是。”平妈妈点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她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焦急的原因。
京兆府府尹,可是她们娘子阿父。
莫桑晚慢慢坐起来,眼睛盯着对面架子上的玉器,沉声说道:“平妈妈,你回一趟莫家,我不想听到那几人开口说话。”
待平妈妈退下,她一掌拍向矮桌,扫落上面茶盏。
......
寒风凛冽,冬雪飘洒。
胡大缩着脖子,双手抄在袖筒,哼着小曲儿家去。
转过拐角,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来,捂住他嘴强硬地将他拖走。
深深庭院里,响起男人鬼哭狼嚎的哀求。
然而不论他怎么祈求,对面轮椅上的男人毫无心软之意,慵懒把玩着一枚红玉雕刻的梅花。
男人略微垂着眼,像是意兴阑珊,清冷的眉眼在暮色中,透着高人一等的淡漠,廊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亦不如他眸底颜色冷,即便是郑永安,也拢了拢衣襟,觉得心口有点凉。
郑永安看着满地打滚的胡大,内心并没有表面这般平静。
胡大就是收买闲汉,让他们行刺温娘子的人。
这消息是凤仪卫查实的。
凤仪卫是郎君暗卫,与龙骧卫、天策卫等,并称皇室十二卫,其中,龙骧卫听命于历代皇帝,凤仪卫则由历代皇后掌控,先皇后过世前,让人将凤仪卫,交到郎君手里。
说实话,温娘子受伤这点事,郑永安真不觉得,到出动凤仪卫的地步。
而且,现在人查到了,不是该通知温娘子么,郎君怎么还亲自审问上了。
郎君这是......在为温娘子出头吗?
胡大叫不出来了,死狗般的趴在地上,脑袋被一只脚踩着,吃了满嘴的灰。
他极力抬起脸,眼眶红肿青紫,就剩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是男子一尘不染的靴子,暗红色的下摆如燃烧的火焰,再往上,是男人修长的双腿,做工精美的轮椅,雕刻的再精致,与他而言,也是委屈。
英挺的腰腹,宽阔的肩膀,波澜不惊的双眸......是位成熟矜贵的男人,即便不言不语,压迫感如影随形。
胡大哆嗦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一言不发地把他抓过来就是一顿毒打。
“为、为什么......”他想问。
然后话还没出口,就被明柏堵住嘴巴。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相信,你一定懂这点道理。”燕非时温和开口,他嗓音低沉,音线很好听,很轻的笑了一声,他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随意倚着靠背。
胡大身上很痛,一时没听懂。
他想解释,想求情,但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在地上胡乱蛄蛹。
“京兆府尹莫世良次女,是你主子?”自然流露的醇厚嗓音,宛如上好的古琴弹奏。
胡大眼里慌乱显而易见。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隐在肿胀眼眶后的瞳孔,骤然一缩。
“唔!”
充满痛苦的闷哼,因被堵着嘴巴,只能发出隐约气音。
鹅毛大雪飘落,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中,做工精美的轮椅,渐行渐远,后面的长廊中,明柏单手执剑,一下一下划在胡大身上,直到第三百二十六剑时,地上的人停下了呼吸。
......
胡大消失了。
莫桑晚隔了好几日才得知。
她派了不少人出去,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就在这个节骨眼,京都突然新开好几家,售卖玉容皂的铺子,价格还便宜,一块基础款玉容皂,仅需一两银子。
这无疑打了莫桑晚一个措手不及,百珍坊的生意,一下子一落千丈不说,反惹来不少埋怨。
莫桑晚为此辗转难眠。
狠毒了那个背叛她,泄露她秘方的叛徒。
茶盏砸了一盅又一盅,那几家铺子到底顺利开了起来。
就在莫桑晚咬牙硬撑着不降价时,一则小道消息飞速传遍京都上下——徐家玉容皂工坊里,堆积了几十万块玉容皂,想买的千万别急,后面肯定要降价。
莫桑晚本就是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而来,自然知晓信息的重要性,以及流言的可怕性。
为此,她专门花银子,养了一批闲汉。
让他们留意京都各路消息,及时回报给她。
所以,在那则小道消息刚开始流传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本想让人去截堵的,可那背后也不知道是谁,竟短短一日内,整个京都就传遍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针对了。
这一环扣一环,明显是想置她于死地。
是谁呢?
难道,是温知宜?
要说有仇,她只能想到她,而且,她还在查江氏生产的事。
上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偏偏郎君那么巧的出现在那里,让她错失良机。
江氏......
你死都死了,休想再翻起风浪。
莫桑晚杏眼冷冽,时有愤恨闪过。
就在这时,因外面流言心烦意躁,焦头烂额的莫桑晚,还没查清背后搞鬼的人是谁,又出现平妈妈一家逃跑的糟心事,她当时就咯噔一声,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这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自己的工坊里,有没有几十万块玉容皂,她自己能不知晓?
然而,平妈妈这一跑,她脸上仿佛被人狠狠甩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她发疯地砸了房里东西,怒吼着让人去追平妈妈一家。
徐家气氛沉寂,路过正院的奴婢,一个个垂头耷脑,噤若寒蝉。
呆在府里养伤的温知宜,却在这时收到消息,淮阳郡王府那位贵妾生了,高稳婆带着一大堆赏赐回来了。